“那好吧,只能如此了。若是有人不知悔改,视百姓如草芥,那就是与我史家过不去,我史家不能因为他们而死不瞑目。”史秉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史家这对父子不可谓不精打细算,为了家中数百口的荣辱,愿意痛下决心。他们仍然幻想着能丢卒保车,保住手中的权势,以为只要对赵诚表示出绝对的忠诚,赵诚就不会太过份。
与史家相比,东平严实被突如其来的紧张局势给弄得焦头烂额。
凭严实手中的兵力,那些仓促纠结在一起的乱民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冲击。然而他面临的危险却不在这些乱民身上,山东李璮就在他的背后磨刀霍霍。李璮表面上依附于宋国,向宋帝称臣,而秦宋两国一向处于和平状态,因此齐鲁大地暂时处于微妙的平衡。
李璮听说东平内乱,他便按捺不住地从背后伸手,趁机侵占着严实的地盘,他并不大张旗鼓,而是悄悄的蚕食。
因为严实正面临着金国的压力。完颜守绪近年来大部分时候处于守势,梦想着收复失地,他一听说河北乱象起,以为机会难得,哪里肯放过?
完颜守绪命完颜仲德与忠孝军蒲察官奴将兵五万,渡过秋季水势平缓的黄河,急攻东平。东平告急,严实见金军来势汹汹,只好暂避其锋芒,这更是造成大批百姓逃离,沦为真正的流民。而流民窜入河北诸地,又加剧了当地的混乱状态。严实只好一边使出浑身解术安境保民,一边向各地诸侯求援,当然紧急军报很快就摆在赵诚的御桌上。
诸侯们都怀着复杂的情绪,等待着赵诚的反应,因为只要赵诚点点头,潼关军出关东进,威胁洛阳,就可令金国不敢异动,同时赵诚只要痛下决心,诸侯们就要面临生死抉择。然而赵诚没有这么做,他们最早等来的只有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得到赵诚的命令,日夜兼行,风尘仆仆的往河北进发。他对赵诚有一些怨气,因为在他看来,赵诚利用了这件事,将百姓的生死当作他打击河北豪强势力的一个筹码,好似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而赵诚本人却在广月宫听着史琴弹琴,虽然他暂未对河北诸侯们有过明确的指示,并非是全无动作的。当耶律楚材抵达河东的时候,河东军派出以副都督赵尚文为首的七千精兵为耶律楚材保驾护行,同时郭侃与陈同、田雄三方的兵马已经在北平南部集结,有南下之势。
琴声悦耳,每当听到这样优美的琴音,这对赵诚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赵诚的面前摆着一杯好茶,正与郝和尚在临安府所饮的上等龙井好茶没有分别,他面色沉静,正带着欣赏之意看着史琴弹琴,人生最惬意的事情莫不过如此了。河北那些忐忑不安的诸侯们,赵诚好像忘了。
一段琴曲完了,史琴抬起头来,见赵诚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这目光令她觉得有些羞涩,史琴白皙温润的脸上染上一层绯色。
赵诚故意盯着她看,令她有些恼怒。史琴只得故意找话题,表示屈服:“国主有些日子没来臣妾这广月宫了。”
“唔,确实如此。孤最近有些忙,边疆大漠征讨残敌,戍边屯田,招降纳叛,钱粮财帛,还有几个贪官污吏等着孤杀头。”赵诚说道,“怎么,你是这觉得这广月宫太过寂寞?你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到王后、贵妃那里走走,打发时日。”
“不劳国主挂念,臣妾倒不觉得如此。”史琴道。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身为宫中女人,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幸亏面前的男人并非贪恋美色之辈,并不喜欢搜罗美貌女子充实后宫,对自己宫中的女人都很体贴。
“你来这宫中,快大半年了,可曾想家?”赵诚故意问道。
史琴心中一动,她早就接到了娘家托人送来的书信,也知河北如今局势微妙,这令她感到为难,因为她既关心家中亲人安危及以后的荣辱,又害怕赵诚怪罪她干涉政事。就她本心,她对这些征战讨伐之事,向来漠不关心。
“臣妾近日读报,听说河北民乱,臣妾倒有些担忧家乡安危。”史琴想了想道,她托词是报上读来的消息。
赵成摆了摆手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足为虑。”
“这岂是小事一桩,国主身为一国之主,抚育万民。江山社稷,以民为贵。国主若是不关心百姓因何为乱,漠然置之,岂能称为明君?”史琴拜道,她方觉此话有些过了。
赵诚闻言正色道:“百姓最大?”
“若以朝廷安危论,百姓最大!”史琴道,“倘若百姓与官府为敌,追其根源,大概是朝廷和官府有过错。”
“那么在百姓心中,以何为大?”赵诚见史琴居然如此说,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怕是道理最大吧?”史琴吃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