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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赵诚笑道,抚着自己的腹部道,“孤告诉你,肚子最大!百姓吃不饱肚子,只能去偷去抢,官逼民反也。”

史琴闻言一怔,她为人聪明,闻言而知其义,赵诚的话令她无可反驳。她并非是想借着身份为娘家说情,本是从大局出发,为了江山社稷安危,劝赵诚不能对河北局势视而不见,却未料道赵诚并非是充耳不闻,听他意思,是对河北官府也就是豪绅们不满。

“国主以民为本,自是万民之福。臣妾虽然出身世家,但不敢干涉国政,亦不敢包庇亲属。”史琴再拜道。

赵诚见史琴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神色,便道:“此事全在孤的掌控之中,你不用关心这些事情。无论是谁,只要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是了,孤并非无情之人。孤要如何做,全取决于别人。”

史琴心中讶然,赵诚此话似乎是在暗示他对河北诸侯们的对策,有文武两种办法,就看诸侯们自己如何抉择。她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亲人们不要违抗国王的意愿,不让她感到为难。

如果能够,史琴愿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儿,免受此间的烦恼。

第五十七章 秋风紧(四)

耶律楚材深遂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悲天悯人。

他从河中府经绛州入泽州,泽州现隶属于大秦国河东行省的平阳府,当然在朝廷的绝对控制之下,此地与河北怀、孟、相等州隔着太行山。

泽州有六县,原在金国治下时曾有户五万九千四百一十,至入秦时降至九百七十三户,可以说二十年的战争曾让泽州白骨如山,战争的惨烈如斯。从泰安元年到泰安八年的秋末,泽州早已经恢复了元气,并且当地的人口增加至一万余户,大多是从太行山以东河北迁来的。

然而泰安八年的秋天,泽州又一次出现了流民,一群又一群拖儿带女的流民再一次从河北迁徙而来,期盼着能真正沐浴到大秦朝廷所谓的仁政。这与泽州本地观望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河北吏治不清而引发的局势超出耶律楚材的想像,原来春夏之季时,河北遇到了旱灾,百姓收成减少了三成,这仅是百姓以往丰年所能拥有的余粮。但是地主富户收的租子却一文不少,再加上各种征派与杂七杂八的赋税,百姓只有逃亡的唯一选择,更不论官府的欺压了。同时,有些日子过不下的百姓纠结在一起,到处抢掠,让那些不愿迁徙的百姓也受到池鱼之殃,不得不举家逃亡。

秋风日天凄凉,落叶积满了地面。在耶律楚材这个文人多愁善感的眼里,这个秋天更显出几分萧瑟的悲意。在他悲天悯人的情感之下,是内心中的愤怒。他愤怒,天灾人祸为何总是没完没了,他愤怒为何受害的总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天灾尤可恕,人祸不可饶。

不久前在贺兰之巅的宴饮,耶律楚材还曾感叹国家的强大,君王的仁明,还有百姓的和睦。耶律楚材对此感到沾沾自喜,因为这也倾注了他一腔的热忱,然而他错了,因为帝国的法令仍然受到限制,并不能普及到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仍然有人试图顽抗。想到此处,耶律楚材对赵诚也有些不满,因为赵诚虽然对河北一切的因果了如指掌,却不为所动。

耶律楚材知道赵诚有赵诚的谋划,君王的谋划当然不是他这个臣子所能决定的,而且不会总是相同。他只盼望天下真正一统,朝令能在每一寸土地之上得到贯彻,每一位黎民百姓不再受欺压,不再含泪背井离乡。

河东的士人闻听当朝太保、东丹郡公、御史中丞耶律楚材大人来了,纷纷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这显示出耶律楚材在士林之中的威望。耶律楚材的长须在秋风中飞扬,脸上却无任何自得之色。

河东行省兼知平阳府胡铨正领着泽州当地的官吏,安抚远道而来的流民。胡铨虽然忙得满头大汗,但他并不关心流民们从何而来,也不关心流民为何背井离乡。在他的眼里,这些流民都是劳动力,都可以充实河东的户口,而这正是朝廷考核官员政绩的重要项目之一。

“禀大人,河北怀、孟、卫、相等地流民奔入我境,眼下共计约七千二百来户。下官拟就地安置,发给粮食与冬衣,但至迟明年开春时,需朝廷派发农具与耕牛。”胡铨上前说道。

“胡行台辛苦了。”耶律楚材点头应道,“按朝廷以往的活民救荒之策,给百姓授田若干,胡行台要亲自主持此事,不可慢怠敷衍。至于空额,行省可上报中书,本官预料朝廷定会满足河东所需。”

“大人放心,下官马上去办,不敢让百姓失望。”胡铨点头哈腰地应道。

“如此甚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尔等食朝廷俸禄,要秉公而断、勤政爱民。苛政猛于虎,河北诸地吏治蘼烂至此,可以供诸君引以为戒。”耶律楚材道。

“朝廷视河北百姓为子民,然而却有人不这么想。”胡铨道,“河北之乱,本可避免,只可惜诸强林立,如汉之邦国,唐之藩镇,朝廷的权威与法令被束之高阁。下官以为,朝廷需正视此事,堂堂大秦,岂能容三心二意之辈借权势鱼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