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国主的夫人中兴府人士,姓梁,名诗若!”徐不放道。
“啊?”梁文梁知州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求助似地望向赵诚,想从赵诚那里得到答案。赵诚重重地点了点头,证实了这一点,他也在回忆,现在他才想起自己对妻儿想的太少,全是因为自己忙于所谓的伟大事业地缘故。
“呜呜……”梁文放声嚎啕大哭,“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我梁文不再是一孤老头子了。”
赵诚等他闹消停了,才道:“你是我岳父,不过呢,我夫人对你不太那么尊敬。所以,以后的事情就全看你了,过些年,我一定会接她来中兴府,到时将没有人能阻止我。至于公务,我希望你忠于职事,不要有什么把柄被我抓到。”
梁文并没有细想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因为他十分尴尬,想当初是他为了往上爬,将自己女儿送进皇宫中的,被蒙古人掳到大漠,他也没有太关心,如今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才知道亲情的重要。他更不知道,在天上掉来来的女婿兼贺兰国王面前,自己的底都被人家掌握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我对不起女儿啊!”梁文老泪纵横,一时间竟忘了旁人的存在。
赵诚见他这个样子,又觉得自己对这便宜岳父有些苛刻了。
注:选自西夏诗歌集《月月乐诗》三月部分。
第三十三章 春风未还家(四)
高智耀正在灵州城外忙得焦头烂额。
他虽是出生官宦世家,也是金榜进士,然而他被赵诚半强迫地推上这西平府知府的高位,也有些勉为其难。高智耀至今对赵诚仍然耿耿于怀,不仅是因为赵诚杀了自己的皇帝,更是因为赵诚处心积虑地让自己的心腹刘翼娶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不过,看到那刘翼刘明远的才学,以及他们婚后举案同眉情形之后,高智耀还是有些欣慰的。
结果是所有的前朝官员都认为自己投诚了,屈服了,卖妹求荣。因为坊间似乎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传言,比如说高智耀想当什么什么高官,将自己妹妹送人等等之类的。而那些昔日的亲朋好友或同僚并非太反感自己,正所谓时穷节乃现,他们一听说自己与贺兰国王的心腹联姻,纷纷来到自己面前打听消息,也想食贺兰国王的俸禄,似乎人人都找到了站在贺兰国王一边的理由,有些人恨不得将自家妹子送到贺兰国王的面前。
这让高智耀觉得很受伤。只是贺兰国王这个人令他感到很惊奇,要说赵诚出身蒙古,却是汉人,要说北人蒙昧不化,这位直赵国主却很显然是个文化人,而且对西夏前朝累年所积的史籍、实录、文章、书籍十分用心——这让高智耀不得不对赵诚感到钦佩。至于活人无数,中兴府内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要说仁义无双,贺兰国王当然可以担得起。
“大势所趋吧!”高智耀这么替自己开脱。所以他就成了西平府灵州的知府大人,甚至他有自己若是不当这个知府,就会有挡着其他人求得高位之路的感觉。
但这当一方主官,与写道德文章却是不同的,讲究的却是实务。自己向总管府发出的七份公文被一同打回来重写,那总管王敬诚只批了一句大白话:用数字说话。连同送来的是两篇小文章。一篇是关于所谓标点符号地使用,一篇是关于所谓大食数字的使用方法。据说这两放篇小文章都是贺兰国王亲自编写的,要求所有官吏行文时,必须使用。
高智耀不得不表示这两篇文章确实很值得自己学习,因其使用起来不仅极为便利,减少了不必要的歧义。
身为灵州知府,高智耀今天又碰到一个难题。七级渠是灵州外的一大渠,有支渠数十条。利用黄河水灌溉农田,极受其利。其中一支渠两边聚居着两姓,一姓张,一姓西壁,后者是夏国蕃人的望姓,曾出过太傅级的高官,而前者是汉姓,却也是元昊时的重臣张元地后代。
关于这张元还有一段令人寻味的故事。他原本是中原书生。因屡试不中,便心怀不满,便跟另一位名叫吴昊的落魄书生一同跑到了西北边陲,想为元昊效命。有一天他们两人在灵州城内高谈阔论,在酒家墙壁上题字曰:张元、吴昊到此。元昊听说了这两人。很不高兴,因为这两人名字中正好有一个“元”和一个“昊”字,认为他们俩来自己的地盘应该避讳。那张元却说,你连自己的姓氏都不在意。还在意什么名字呢?意思是说你元昊还在用宋朝赐的赵姓。元昊一直想称帝自立,听了这话立刻肃然起敬。后来这张元成了元昊的心腹,官做到很大,当年宋夏好水州之战后,宋军惨败,张元兴奋不已,大有报复之后的快感,在一个寺庙上题诗: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是奇。满川龙虎举,犹自说兵机。
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张元,大宋朝进士地数量暴增。如今张元早已不在,他的后人们却在灵州安了家,有男丁二百,与那西壁氏人数相差不多,两家的田地相邻,为了谁家先放水浇地闹得不可开交。一度有动刀子的危险。
灵州提刑官名叫秦九。他见这些人刚好了伤口就忘了疤,十分不爽。这不是对自己秦九不尊重,而是对贺兰国王不敬,所以他想采取武力镇压。高智耀担心引起民怨或者伤及无辜,连忙劝阻,因为秦九左脸上的那个长长地刀疤——这是在西域剿匪时留下的纪念,让他看起来十分凶恶。秦九知道这高智耀是赵诚重视的人,所以同意高智耀去劝服。
然而高智耀却没能劝服,反而愈演愈烈,双方都是大家族,以前还有皇帝的时候,那张氏对蕃族出身地西壁家族本就有些不满,如今皇帝没了,他们觉得自己不应该向西壁家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