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夜幕降临,赵诚此时正在检讨,他用嘴吮吸着左手被敌军流矢划破的伤口,害怕伤口上染着毒汁,狠狠地冲着地上吐着带有血色的唾沫。今天一天的战况令他感到庆幸,潼关军此役损失近半,没有几日修整恐怕难以恢复士气,潼关帅郑奇也全身挂彩,好悬捡条性命回来。
“潼关军虽受此大挫,但亦重创了敌军,敌军也没讨了什么便宜。”何进道。他率安北军从左翼反包围,也斩首不少,令潼关军余部可以安全退回。
“察合台此役有备而来,用心极凶险。只是他未料到潼关军虽然措手不及,但也算是应对有力,否则潼关军便要有去无回了。”铁穆道,“国主起初只命潼关军出击,我朔方军为后援,主力未动,没有让对面有将我全军包围的机会。”
“郑元帅歇息了吗?”赵诚点了点头,又转脸问伺立帐中的郭德海道。
“已经派人给他包扎了,全是皮肉伤,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太多,身体疲弱,歇息两天便无碍了。”郭德海奏道,“末将以为潼关军遭此重挫,短期内怕是难再堪大用。”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郭元帅抽空劝劝郑元帅,不要将此挫折放在心上。况且,沙场敌我异动本就是家常便饭,潼关军处于危难之下,仍未溃散奔逃致冲撞我军大营,遇强敌而不慌不忙,便是孤所信赖之军,无过反而有功。你让他好好养伤,谅那察合台时日也不多了,潼关军有的是机会杀敌立功!”赵诚道,“为人君者,要休恤下情。令潼关军将士们养精蓄锐!”
“是!”郭德海道。
察合台此时在营中,正冲着自己的部下咆哮如雷,眼看就要将敌军包围了,可是昨夜至今晨时留守大营的两支千人队却将自己的全部辎重给养暴露在敌军面前,不仅失了大批的牲畜,还让他的全盘计划落了空。
“啊、啊!”两声惨叫声后,两颗大好头颅在地上翻滚着。
那两个千户长被他一怒之下斩杀,帐中血淋淋的场面让那些见惯生死的部下也惶恐不安。
“大汗息怒!”部下绰儿马罕劝道。
“绰儿马罕,此战虽未获胜,但也重创了敌军,让敌军惊恐。我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聪明人!”察合台余怒未消,“你再说说看,眼下我军应该如何办?”
“大汗,我们还是撤军吧?”绰儿马罕给了他一个意外的建议。
“什么?撤军?”察合台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来,“不,我一定要全歼了对面的敌军,一了百了。否则,无功而返这不是令全蒙古人耻笑我这个可汗吗?”
察合台盛怒之下,暴露了他已经有些虚弱的内心,就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已经不再有刚率军南下时的豪情壮志了。
双方真正到了最后的决战,才会真正一了百了,天下太平。
第六十一章 秦王的反击(七)
凉州,唐时的诗人们总喜欢以凉州入诗。王之涣作《凉州词》曰: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但是凉州的河流大多不是流向黄河的上游,尤其是祁连雪山北麓的雪水汇成一条长河,却向北方沙漠流去。王维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长河”正是向北流向的谷水(石羊河),它伴着不朽的古乐《凉州曲》,舍弃浩瀚的黄河,义无反顾地注入沙漠中的白亭海。那白亭海是谷水注入沙漠中形成的两个巨大湖泊的一个,附近是沙漠中一块重要的绿洲,唐时亦有白亭军驻扎在此(今民勤地区)。
据说汉时的苏武正是在白亭海附近牧羊,留下千古慷慨悲歌,当地亦有山名为苏武山。
盛夏的谷水仍然滋润着河谷沿岸的土地,但沿岸的草地在烈日下显得有气无力,贵由和拜答儿两人率领着军队顺着谷水河往北方沙漠中行进,烈日晒得众人如发瘟的羊只。
他们二人率领的轻骑军并畏兀儿军在凉州前止步,无法再前进一步。秦国陇右军在凉州阻挡,安西军在身后攻击,甘州义勇军也利用熟悉地理不停地骚扰。他们二人起初对战事存在幻想,人一旦存在着幻想,那就会犹豫不决。
当战事陷入了困境的时候,贵由与拜答儿两人为争夺对军队的主导权而闹得不可开交,拜答儿坚决执行自己父亲察合儿的命令,过凉州沿黄北上,扫荡沿途,但是陇右军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面前,相持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况且他们的军队已经开始节食,士气低落,贵由便主张绕道与察合台的主力会合。
两人正相持不下时,终于得到了察合台的命令,察合台对他们的进展极为不满,命他们举军绕道与他会合。所以拜答儿只好听从贵由的主张,顺着凉州外的长河北上,往白亭海方向进军,心中却想将责任推到贵由的身上,正是因为贵由在肃州城下浪费了太多的人手与时日,让对方将甘州百姓全部转移,而凉州又得以有时间准备好阻击。他看了看身后的贵由,心中冷笑。
贵由行在对伍的中间,他瞪着前方不远处拜答儿的背影,心中却很想将拜答儿拉下马来,狠狠地揍一顿。作为前可汗之子,贵由对现可汗之子拜答儿内心是看不起的,他已经习惯于昔日人人巴结他迁就他的生活,现在他沦为家族中一个毫不出奇的人,这怎能让他甘心呢?拜答儿是这一路军队的最高首领,贵由也不得不听令,贵由每当看到拜答儿颐指气使的姿态,心中就十分地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