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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突然变得很开心,道:“好,好,他要发行宝钞,就让他自取灭亡吧!”

他二人不是只通八股的书呆子,对大明现存问题的弊端都很清楚。方以智问:“商号可用银票,朝廷为何不能用宝钞?”

黄宗羲转过身去,面朝窗外,不再说话。

“我决定往南京一行,你真的不去吗?”方以智于心不甘。

“你真的要去?”黄宗羲又掉过头来。

方以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我受王爷大恩,王爷有召,当然要从。”

黄宗羲怒斥道:“你只记得翟哲救你,却不知道大义之所在。救你的人在朝廷,要杀你的人难道不在朝堂?”

方以智总算明白过来,黄宗羲真正痛恨的人是马士英。他父亲黄尊素是当年东林六君子之一,死在阉党之手,马士英是阉党。

“大义?”方以智哼了一声,道:“我要说我曾经投靠了顺贼,你相信吗?”

黄宗羲忍不住道:“那是马士英对你的陷害!”

“朝廷连顺贼都能谅解,我那点冤仇算得了什么?”方以智不想重提往事,再劝道:“王爷尚未决定何时推行宝钞,召你我去正是垂询此事,以保万无一失。”

翟哲也正是看了黄宗羲写的有关税赋和田亩方面的书稿,知道他是有才之人,才请他前去。

黄宗羲长叹一声,道:“宝钞,是翟哲无法控制的魔鬼!如今朝廷兵事频繁,翟哲动了发行宝钞的念头,只怕是军中缺少银子和赏赐,长久以往,宝钞滥发不可避免,此乃饮鸩止渴矣。”他近年来编写税费改制书籍,看过不少前人总结的宝钞发行的利弊。

第660章 宝钞(下)

两人的争论如从前一样没有结果,黄宗羲最终没有随方以智前往南京,但他也没有真与方以智割袍断交。

他对翟哲的感觉很复杂,他说过“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但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未必能完全体会和履行。

甲申剧变对东林党中有识之士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早在甲申之前,陈子龙已经走向经世致用之路。黄宗羲的方向不同,他的思考在于天下剧变的本源——制度与人心,这是个在几百年后也没能得到完美答案的问题。

儒以一物不知为耻,方以智在这两方向都有涉猎。他们研究的东西没有明显的界限,甚至在许多的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

六年了。

从那次在秦淮河畔被义愤填膺的士子殴打后,方以智首次回到南京城。六年,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相好也不知嫁做哪家商人妇了。

秦淮河已不复往日模样,河坊边冷冷清清,南京城内最好的地方已经变成玄武湖畔。

酷暑刚过,秋风拂在他的脸上,这里的河坊本是难得的避暑胜地,但经过许义阳深夜横扫河坊后,士子富商不敢来这里寻欢作乐,官勋也不敢再在这里扎堆买坊。

方以智站在河畔缅怀了许久,掉头离去。他在想当年的青葱岁月,也在想当年的纸醉金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