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把命令送到苏州,方以智接令苦笑。
这一个月来,江南只有一个地方对翟哲登摄政王反响最大,就是苏州书院。方以智在苏州书院中说一不二,把学生和士子们的咆哮声全都压制下去了。他昨日才和黄宗羲吵了一架。黄宗羲要返回余姚,但被他阻止。
一份公文,还有一份私信。晋王登摄政王了,对他还是很亲切。
方以智突然有些想念翟天健,摄政王世子是他精心雕琢的样品,那几年,他没什么事,把平生感悟教授给了一个孩子。现在想想,如果世子有一天会登上皇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书信字迹潦草,应该是一气呵成。公文上则全是端正的小楷,右下侧盖有摄政王的印信,没有用玺印。
方以智先看书信,再看公文,脸色渐渐变得非常严肃。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把书信收好,手里拿着公文往黄宗羲的住处走去。
门外无人。
他轻轻推开门往里看,黄宗羲正盘膝坐在屋子朝远处的太湖方向发呆。书院前方是农田,再往前便是碧波荡漾的太湖。
稻田里一片翠绿,江南的晚稻才刚刚抽穗。
黄宗羲知道有人进来了,他没有回头。苏州书院中,敢不敲门就走进他的房屋的只有一个人。
他身躯未动,背身说:“密之兄,我会留在这里,完全是看你的情面!”
方以智手里捧着敕令,道:“我当然知道。”
“翟哲狼子野心,我原以为他是大明的周公,没想到是操莽一般的人物。”黄宗羲犹然愤愤不平,“清虏未灭,他火急火燎从江北回到南京原只是为了夺权。”
方以智道:“太冲,你我既然下定决心,做这传道解惑之人,何必再揪心于朝中事!再说,你也曾说过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密之兄,此言差矣。”黄宗羲双手按住竹床转过身来,见方以智手手里拿着一份公文,后面半句话缩回去,一脸防备的模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方以智把公文递过去,笑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得到一个当面责问摄政王的机会。”
黄宗羲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扔到身边,道:“此乃乱命,我不会从,你也不许去,否则你我隔袍绝交。”
方以智走过去把公文收好,问:“太冲,你不想知道摄政王召我们去南京干什么吗?”
黄宗羲非常倔强,道:“不论做什么,你我既然决意只做传道解惑的人物,不必再去朝堂。”他用方以智刚才说过的话来反驳。
方以智笑道:“此行正是摄政王要我们去解惑。”
黄宗羲冷笑道:“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去解惑?”
“摄政王要发行宝钞,专门请我们二人前去问计!”方以智透露实情。
“什么,发行宝钞?”黄宗羲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问:“你是看我痛苦,特意来让我开心的吗?”
方以智神情严肃,道:“真真确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