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狗爪子。
饭盒上的细线尾端还各吊着一个灰绒球,一看便知道是谁的手笔。
不过是来扬州时被黎九缠着去顺嘴一提的小事。
他靠在床头撑着身子,忍不住偷偷弯了眸子,垂着长长的睫毛拿起小笺,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衣间。
然后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两个绒球。
绒球跳了一跳,晃悠悠地在他的手心蹭过。萧世离性子阴冷却偏偏怕痒,忍不住皱眉憋着笑,抬手勉强打开饭盒。
晶莹剔透的汤包上挂着鲜美的肉汁,鱼烩汤醇厚的香味从下层的食笼里飘了上来。他低头咬了一小口汤包,忽然愣了。
房间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肉糜的温软香气在唇齿间散开,萧世离猛的扔下竹筷,死死地咬着泛白的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谁都不在这里。
这里是扬州。她在这里,是摄政王独宠的小女儿,是万人敬畏的修罗主。
眼前的景物只是那个打马弯弓,欢声奔跑在草场上的明媚女孩的余韵,其实谁都不在这里。
浑身的冰冷与胸口骤然传来的一阵阵钝痛,让他几乎分不清是梦里的余悸还是再次加重的风寒。
自噩梦中醒来的恐惧感突然汹涌回潮。恍然间,他仿佛又成了萧家柴房里被下人拖出房间后踢打的残腿少年。那个在宫中淋着雨拼命爬行的,无力地被人掐着脖子,狞笑疯狂地喊着让他去死的瘦小男孩。
“够了…够了!”
他虚弱地轻喘着低语,猛的推开饭盒,单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谁知一个支撑不住跌下了床,手腕带过柜子时摔落了盛茶的瓷碗。
“啪——!”
碎裂的响声过后,他垂眸看见撑地使力的右臂上插满了碎裂的瓷片,鲜血顺着小臂淌了一地。
“你们每个人…每个人都想让我去死,把我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
萧世离忽然剧烈地咳嗽着,他跌跌撞撞地扶着柜子起身,弯腰兀自凄惨地冷笑着。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苍白的脸侧,浑身都在发烫。
“可是,我只想有九儿…”
他低头喃喃地开口,浑身颤抖如同即将溺亡的旅人,又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似的。
我已经有九儿了。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的感觉很开心,下意识地拿沾满血迹的右手捂住了想要扬起的嘴角,然后用力摁了下去。
薄唇的嘴角被他大力之下撕裂,深红的血流了下来。
低低的嗤笑声传来,失血和病体让他几乎辨别不清眼前的景物。只得左手从打开的皮鞘中摸索着拔出了锁刀,后背勉强抵在柜子上站直,刀尖直指紧闭的房门。
“看来,公子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啊…”
并扇的门扉应声而开,女人慵懒如猫的嗓音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