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真是左右为难。
便在此时,门外下人传话,说王后求见他。
闻言,公叔白睁开了眼,有些疑惑,百里太师早已将宫城围困,王后是如何出宫的?疑惑归疑惑,公叔白仍旧召了仆人入内,侍候他穿好袍服,方才游刃有余的去往正堂。
正堂正中,王后与公子睿以等候了片刻。
公叔白一入正堂,正欲抬手见礼,身子还没弯下去,便被王后搀扶起来。
嬛容颜肃整,却温婉可亲对他道:“老公叔毋需多礼,今日我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见老公叔,而非王后身份。”
王后这么说,公叔白却不敢拿大,将王后请到正堂坐下,自己坐于下首,方才开口问道:“王后一打清早来拜访老臣,是何贵干?”
嬛笑笑,也不与老公叔绕圈子,直接说道:“昨日发生之事,相必老公叔必然知晓,我也知晓,乾坤之所以尚未翻转,只因有老公叔忠贞不渝,护着社稷。”
嬛一语歇,短暂静默过后,嬛接着道:“我嫁入赢已有一载,这一载时日,我几番听赢王提及老公叔。赢王说,君父年少秉国之时,赢国积弱,国贫民苦,君父为求改变赢国孤绝之状,广昭天下有识士子入赢,然国穷,连安置士子的钱粮府邸都凑不齐,是老公叔慷慨解囊,倾全族之力,献出财粮,甚至自家的屋舍来安置入赢士子,协助君父渡过最困难时机,赢国方才一步一脚印,铸就现今的辉煌。”
听着王后叙述旧事,公叔白不语,但向来精明犀利的眼神却渐渐放空,思绪远远飘回数十年前,赢国贫瘠,天下士子入赢后,本幻想着住宿大屋,出入乘车,却未料成日只能食苦菜黍稷,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无数士子骂骂咧咧失望离去。
国君宽宥,非但不责怪他们,还厚礼相送。
后来能熬过来的士子,均都受到国君的中用,这群士子的确也给赢国注入了一大汩新鲜强劲的血脉,挽救了濒死的赢国。
那时的自己如何?那时的自己为实现国富民强的憧憬,激情澎湃,连母亲留个自己的遗物,一方玉枕都捐了出去。
那时的自己尚且如此,何论现在?
“‘沧海横流显砥柱,万山磅礴看主峰’,老公叔觉得如今的王上可能堪当赢国砥柱、主峰?“
……
王后此行,并未正面规劝,请求公叔白什么,可公叔白却蓦然想通了,甚复辟,甚变法,何者能固国本,何者便才是王道。
王后先行告辞,公叔白留下了公子睿,问道:“公子睿离王位只差一步之遥,放弃了公子睿不觉得可惜吗?如此帮着王后来劝说老朽。”
公子睿纨绔的笑笑:“睿自知才疏浅薄,无当世大贤之态,且睿生性肆意,不喜束缚,长兄那个王位,睿坐着不舒坦,也坐不稳。”
公叔白听完,笑笑,一群沉浸朝野数十载的老家伙竟还没有一个弱冠少年看得明白。
公子睿走后,公叔白拿出虎贲苻号令虎贲王师,反攻王城,解了王城之困。
雍都在公叔白的维持下,一场将将冒出头的政.变便被摁压了下去。
国内社稷安稳,数千里之外的战线亦捷报频传。
正如赢王和甘嘉所料,所未六国联盟,看似强大,其实各存异心。甘嘉以韩国为突破口,挨国巧舍言说,逐一击破,纷纷撤军回国。
最终战场上竟只有魏国一国独对赢国精锐之师,魏相死谏魏王,让魏王及时收手求和,然魏王自恃国力强盛,不听,非要与赢军在河西之野角逐几番,均以失败告终,最终拱手奉还数十年前从赢国手中抢走的河西十一郡,以平息此役。
赢王继位第一役,大胜。
河西之胜,让赢国一举成为了威慑中原的西陲霸主。
赢王凯旋当日,雍都城门大开,如同过节,雍都民众蜂拥而出,夹道迎接赢王归来。
赢军主力在城廓四门外,各自归营。
赢王头冠红璎兜鍪,身着银亮铠甲,站在为首的战车之上,一手握着腰间的青铜剑,一手扶轼,率领着一支数千人的王师精锐之师入城。王师士卒披坚执锐,战甲锃亮,行动划一,在雍都民众,兴奋,热情的欢呼声中,雄赳赳气昂昂迈步入城。
嬛与妫太后站立在宫城皋门之外。看着跸道上愈来愈近的队伍,嬛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欣,情不自禁迎了上去。
战车尚且未停稳,只见赢王撑手一跃便跳了下车,大跨步几步上前,一把拥住急步迎上来的王后。
嬛被秦玙拥得紧紧的,雄浑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饶是这两日嬛有些鼻塞,浓浓的战甲铁锈味仍旧猛窜入嬛鼻息之中。
嬛忽觉胃里一阵抽搐,嬛忍了忍,没能忍住,在秦玙的怀中干噎了一口。
秦玙敏锐的察觉到嬛的异样,放开嬛,握住嬛手臂,紧张问道:“嬛怎么了?”
嬛按压下胃中的不适之感,微微摇了摇头,鼻音浓浓说道:“无事。”
“嬛受寒了?鼻音怎这般重?”秦玙焦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