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血娑婆四

崖涘几乎都快被气笑了，素来云遮雾绕的脸在这幽冥血渊底现出了真貌，眉目渺渺，却真实地显露了七情六欲。

花清澪一时没控住表情，入鬓长眉轻挑，轻声咦了一下。“神尊？”

他竟然有些不认得崖涘。

崖涘漠然地立在优昙花铺就的雪白繁花路，掉眼看向谢灵欢。对于花清澪的质疑，他没回应也没说话。

他甚至不屑于看花清澪一眼。

花清澪藏于红衣袖底的手指下意识蜷屈，意识里指节仍在抽搐，但缓了半息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失去了一只右手。

原本皎皎如月华的脸更白了，如半透明的膏。

谢灵欢似有觉察，把他往怀里又带了带，顺势不著痕迹地以手探入他右边袖底。冥气覆盖于红袖，袅袅如雾。从断腕处生出森然白骨，片刻后，又是一只皎皎如玉雕的极美的手。

谢灵欢扣住那只手，十指交握，这才淡淡地扬眉对崖涘道：“他如今是我道侣。”

崖涘似乎并不意外，这回，连眉毛丝儿都没动一下。

似乎这世间，也只有凤凰儿广和神尊能令他低眉。

“帝尊说，当年那天杀局，他猜错了。”谢灵欢脸色也肃正了些，沉默了足有十息，突然道：“我从没告诉过他，你在血渊。”

崖涘垂下眉，渺渺如水墨山色。比世间白雪更白的雪色长发披覆于他身后，优昙花围绕着他，依稀仍如当初他执掌白玉宫时般尊荣。

“可是帝尊说，你曾与他有约。”谢灵欢勾唇，无声地笑。“你竟然哄他道，若有来生……这可真不像你！”

“怎样才像我呢？”崖涘淡漠地抬起右手拈花，挑眉笑了一声。“青鸾，莫要以为你是凤华的影，就可以代替他与我说话。”

崖涘面上的笑，快如一阵轻风跃过渺远的山河。

这是长达万年间，曾经的三十二天仙帝花清澪从未见过的笑。崖涘修的是无情道，所以花清澪以为，崖涘是没有情的。

当年不止是花清澪，三十三重碧落天所有仙灵都以为，神尊崖涘天生无情。广和神尊曾与他相伴数十万年，一度他们只有彼此，但是为了择道一事，两位神尊割袍断义。

后来，崖涘神尊入主白玉宫，对极情道众刑罚酷烈。从未考虑过广和神尊，也从未因为谁的情面，有过片刻迟疑。

“看来他没告诉过你，”谢灵欢定定地回望崖涘，勾唇笑得无邪。“我并没有盗用他的脸。呵！我与他，本就是一体孪生呢！”

谢灵欢挑眉，那双一波三折的丹凤眼眼尾中似乎藏有情意的钩子。“当初闯入琳琅界的，是他，也是我。”

崖涘沉默。

“昔日在鸿钧老祖座下的，是他，也是我呢！”

“不是你，”崖涘终于接口。“被命名为凤凰儿的，从来都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