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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宫护法尽皆身死道消。

从此后,便是绵延至浩荡七千年的道争。

青鸾陨落,朱雀战死,凤帝被万千条铁链穿心而过、锁入黑海炼狱。极情道众纷纷沉埋于浩瀚星海,成了星砂。

那是一场染着碧色与金色神血的道争。

原胥眼中滚滚地落下泪来。他哽咽着道:“花仙尊,我无力为当时当地的自己辩驳什么,我只能,祈求你的原谅。如今你既然精魂未散,可否、可否允云岚,一次赎罪的机会?”

“我已堕魔。”花清澪轻轻挣开谢灵欢的怀抱,雪色粉底的尖头靴朝前迈近一步,俯视跪在他面前的昔日云岚仙帝。“道争已经结束了。就连下界所谓神魔大战,也已经结束了。如今我堕幽冥,你在此界重修元灵,如此……甚好。”

“可是……”原胥仰起头,还想再说什么。

花清澪额前湿发掉落下来,遮住他那双瑰丽血眸。“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无须再记着了。”

“可是……”原胥仍在徒劳挣扎。

“可是他不甘心。”谢灵欢也迈前一步,重又搂住花清澪,附耳低低地笑了。“哥哥,他慕你悦你,你不过丢了一块骨头在这座白室山,他就巴巴地从异界追寻而来。他舍不得你,就连那个只得了你一块残骨的凡人,他都能爱屋及乌呢!”

原胥浑身一颤,下意识回头看向被他忽视了的师尊庚桑画。

庚桑画一直受制于谢灵欢的法术,除了能开口说话,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先前原胥搀扶着他,他便是半倚的姿势,此刻原胥离开,他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伏卧于地。双膝朝左,身子却朝□□斜,两条手臂软绵绵地搭在身侧。

庚桑画头半垂,没说话。

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貌似,也没人在意了。

在场的只有他一个凡人。余下的,都是仙。呵!都是弹指间便能山崩海裂的仙。他于下界苦苦修炼了两千年,经历山门数次覆灭,一点一点的,如同个乞丐一样寻遍了灵山,不过捡来些零碎道法。他拿什么去与这个仙人争?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甚至……都不敢承认,他修的也是无情道。

他不敢。他不能。

庚桑画眼底的泪渐渐地涌出,又再次消失于两颊。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卑微的凡人。原胥之所以肯留在他的山门,原来,只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个仙人。

原来,就连他这段时日的欢愉,都是偷来的。

“……师尊,”原胥唤的颇有些迟疑,顿了顿,又扭头轻声道:“我从不曾拿你当谁的影子。”

呵!事到如今,他还来骗他。庚桑画心中嘲讽地想,可怜他竟然还会感到高兴——至少,他还肯骗他不是吗?

庚桑画越发觉得悲凉。“各位仙尊所说的,我听不懂,也不想弄明白。只是我体内这块骨头既然是仙尊的,还是取了吧!”

结界内响起靴底踩断枯枝的声音。却又比枯枝更清脆,咯嘣一声,像是谁的指骨断了。

庚桑画抬起眼,入目是一袭雪色云衫。谢灵欢俯身蹲在他面前,见他望来,勾唇笑了笑。“你是个凡人,就算是所谓天灵根,于修仙途而言,你也早就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