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澪没驳他,只笑了笑。“那,大人想试?”
谢灵欢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不想。”
反正也试过了。
谢灵欢眼珠子转了转,突兀地握住花清澪不盈一握的苍白手腕,在感受到指腹下这人脉搏跳动声后,压低了嗓子道:“与本王成婚后,天上地下,再无一人可欺你负你。你想要什么,孤都能予你。”
花清澪垂眸不语。
渊狱之主,在传闻中实力深不可测。无人知晓他到底是如何收服魔狱的。魔狱中幻相叠生,居六合之中,在六合之外,杂糅六合所成,王权富贵、男欢女爱,无所不有。魔境中,有因欲堕落的魔,也有杀戮成性者。但凡心中所有想要却不可得的,都会在魔狱内自发送到你面前,勾你入魔,饮魂魄为食。
即便是三十三天的仙人们,也从不轻易踏足。
渊主能震慑一众天魔,许是因为他无心无欲。是了,只有无心无欲者,才能遍历魔境而不为所惑。
花清澪勾唇,笑得凉薄。“大人分明无情,何必强娶?”
“谁说我无情?”谢灵欢震惊地提高了嗓音,下意识紧紧地抓住花清澪手腕。用力之大,立刻在这人苍白手腕留下数道指痕。
花清澪忍不住皱眉。
谢灵欢却正在着急辩解。“你从何处听来的流言?本王分明修的是极情道!若是无情,本王早就灰飞烟灭了。广和神尊曾亲口颁下御令,叛道者,永断仙途……”
谢灵欢突然顿住口,想起这人已经自剔仙骨,这仙途,花清澪是自行了断的。在那年,于碧落三十二重天月余情缠后,花清澪亲口应了与他结契道侣,结果他刚一转身,花清澪就投了轮回井,连声招呼都没。
他被弃如敝履,毫无预兆。
在碧落天时,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想了六千年。在道争厮杀的血与火中,他耿耿于怀地想起这人;在瑶池畔见到无情道修时,他愤愤不平地想起这人;在三十二天白玉阶,他于陨落前一刻,最后余恨不能平地……想起这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憋了足有万余年的委屈都压在谢灵欢心底,枝桠丛生,纠葛如他指腹间藤蔓。委屈,夹杂着郁火,一时间竟不能平息。
至今他也没想通!
谢灵欢捏紧花清澪手腕,过了几息后,猛地甩开他,呼吸声忽然间清晰可闻。“花、清、澪,你莫要当真逼我!”
花清澪瞳仁剧烈微缩,唇瓣动了动,惯来挂在脸上的凉笑倏地不见。青色薄纱衣太湿了,裹在身上,如同一座贴身为他打造的寒牢。他忍了又忍,深藏于眼眸底的血魔印喷薄欲出。“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谢灵欢一口叫破他身份,反倒舒了口气。
从碧落天算起,他足足忍了这人九千三百年零一个月,地府天庭人间的时间换算过来,足有万年余。真是够了!
“花清澪,”谢灵欢顿了顿,讥讽地道:“或者本王该唤你,花仙尊?”
暗郁的天地突然间都明亮起来,黑天化作了苍穹顶,高达数百丈。脚下立着翻涌的黄泉水,浪潮起落,如一座接一座绵延的山丘。山丘时不时冲至花清澪胸口,逼迫得几近于窒息。
待潮头落下,花清澪这才看清,原来他与渊主相对而立的地方竟然是处空旷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华丽大殿。穹顶之下,诸星辰流转如银线,殿内亮如白昼。层叠纱幔轻卷,在潮汐打来时瞬息透明,潮汐落,纱幔便覆盖于四壁两侧,赫然由幻海之中的鲛绡所制。
站在他面前的渊主一袭金纱宽袖短衣,十二冠玉旒,眉目不清,但是身量却高而挺拔。在渊主讥笑他时,黄泉水也会随之震动,发出牛吼般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