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大将曹彬向宋太祖保证,不滥杀一人,所以他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大宋国取了南唐。郭侃未见过大江,更没有取江南的打算,所以他成不了曹彬,因为他面对的不是李后主。杀戮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孤军南下面对不可预料的未来而产生的恐惧,自信阳出发,郭侃一路奔袭,忽然一分为数部,忽又合而为一,四处攻袭。所到之处,到处都是燃烧的村庄与城郭,在他领军出蔡州时,没有人要他学曹彬,或许赵诚和他的谋臣们忘了提醒他。
直到七日后,宋军这才意识到他们面对并非是一群到了穷途末路的金国残余。但即便是如此,自淮至大江方圆千里的土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秦军的身影,无人知道这来袭的秦军到底有多少人。一时间,荆湖告急、沿江告急、淮西告急!
军情通过沿江的驿路,飞快地传向临安,将这个噩耗传到了皇帝面前。赵昀和他的臣子们几乎不愿相信这是事实,这将他们从一年以来所陶醉的胜利中拉回到现实,将他们的沾沾自喜的心情击得粉碎,原来历史又轮回了。然而噩耗并非仅这一路。
秦军自毫州攻寿州,游骑前锋已至庐州,制司参议官李曾伯、庐州守臣赵胜、都统王福等拼力抵抗,同时乞淮东助军。
枣阳、随、光化、钧相继落,秦军兵围樊城,京湖帅史嵩之告急。不久,秦军又向七方、仙人、武休三关发起进攻,川蜀告急。
宋主赵昀急诏黄、蕲及沿江制司御敌,诏鄂州都统司勤兵援襄。不过,在宋国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各地只能各自为战。
二月二十日,郭侃在鄂州一带与叶三郎等人会师,在他们的背后是燃烧的村庄。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滚滚东去的大江,这条大江远比他们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条大江都要宽阔,让他们至此止步。他们对自己能够深入到这里,既感到骄傲自豪,又感到心有余悸。滔滔的大江,让这一群北方来的不畏生死的勇敢之士产生敬畏之心。
夜色中,江水冲击着堤岸,泛着白色的浪花与哗哗的水浪声。
“郭帅,叶某愿往江南一行!”叶三郎一见面就请求道。
“不行!”郭侃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冠军侯,要知过了江,恐怕就是有去无回了。”神策军老丁劝道,“大江以南,听说多水道湖泊,一旦被敌军发觉,很难全身而退。”
叶三郎道:“叶某虽然狂傲,然而亦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今我军至此,斩获无数,侵掠如火,不过是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料想,不日将有大批宋军来围追堵截,一旦陷入重围,我军将无路可去。鄂州都统司兵力雄厚,担当襄阳的后备,可乘船溯江北上,经汉入入襄阳,叶某想过江,寻机烧了敌船,打乱敌军的布置,郭帅主力也可因此而能施展开来。”
郭侃闻言眉头紧锁,叶三郎的提议让他心动,只是这太过冒险,凶多吉少。
叶三郎正要争取,郭侃道:“要是三郎不去襄阳,郭某也不去。”
“这是为何?”叶三郎奇道。
“国主令我等迂回包抄襄阳后路,其实更希望是我军截断敌军援兵。我等形迹已露,若仍西进北上,不过是吸引宋军尾随,反而让宋军更加接近襄阳。与其这样,不如转战黄、蕲、麻城、黄陂一带,将敌军鄂州及沿江兵马牢牢地吸引在此,使其无法抽身。”
“这怕是付出更多死伤。”林岷道。郭侃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怕什么?将荆湖搅个天翻地覆,否则白来了这一遭。”叶三郎豪迈地说道。
“三郎要多少人?”郭侃问道。
“越少越好,一百人足矣,多了反而是坏事。”叶三郎肃然道,“不过火种要多带一些,我寻机渡江后,不会冒然攻击,或许会无功而返。”
郭侃闻言倒放心了不少:“好,那就如此。若是寻找不到一个好机会,三郎便早些回来与我会合。要知你这江南一行,凶险万分,与其贪小利,不如留有用之身,待他日再立大功。”
叶三郎见郭侃神色中还有不放心的意思,不禁自嘲道:“我保证不贪小利!”
“我主力会在江北转战四方,四处发动攻击,为你创造机会。”郭侃重重地点头道,“以十五日为限,你若是十五日还未回来,郭某若是已经战死便作罢,否则一定会向国主报告叶三郎已经殉职的消息。”
“放心,我叶三郎的命大,保管比你死得晚一些!”叶三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