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严忠贞恭敬地回道,“家父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昨日命在下来请郭元帅屈尊往东平一行。”
严实病了。郭侃击败了金军,替他解了围,他对郭侃或者说朝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庆功大会上光着膀子与郭侃等人多饮了几杯,不幸染了风寒,竟一病不起。
郭侃见严忠贞面上蒙着厚重的悲戚之意,料想严实这次怕是病得不清,毕竟岁月不饶人。
“请容郭某回东明大营,与兄弟们交待一番,再请严兄带路可好?”郭侃点头答应,心中却不知严实为何要请自己去叙话。
“郭元帅请便!”严忠贞跟着郭侃往东明奔去。
东平城,严实躺在病床上。
病来如山倒,严实这一次彻底地服老了,此时的他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前些日子他还逞强骑马,今日就彻底地躺下了,全身无力。
室内燃着炭火,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而窗外寒风怒吼。人一旦躺在病床上,就会胡思乱想,严实也不例外。回首往事,他虽略通文墨,但也真正体会到大“河”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大气磅礴。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横刀立马,刀口上舔血,小看天下英雄豪杰,又仿佛一夜之间,他有穷途末路人生悲苦去日无多的感慨。
严实陷入了悲观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病,击破了他昔日骄傲自满之心,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大病来时也只能祈求上天的怜悯,身边的万贯家财与娇妻美妾他也无法享用。
“父亲,您还是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了。”次子严忠济陪在身旁。严忠济是严实选定的未来当家人,这些日子来严实总喜欢将他叫到跟前耳提面命,这令严忠济感到惶恐。
严实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帐顶看,脸上的表情忽紧忽松,而转动的眼神忽而绽放出激动的神采,又忽而陷入仓惶。
“为父一向身康体健,这一次却是病来如山倒,我的时日怕是不多了。”严实说道。
“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啊?眼下正是寒冬,不利养病,父亲只要安心静养,明天春暖花开之时,父亲仍然可以领兵打仗。”严忠济劝道。
“病在我身,为父心里清楚得很。我以前相信生死有命,每天都在刀口上寻活命,能活到五十八,也算不错了。”
“父亲太悲观了,难不成父亲愿意抛下儿子们,让我们无依无靠?”严忠济道。
“世上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儿已长大,总要主持家业。只是为父还有一些担心……”
“父亲担心什么?”严忠济追问道。
“为父戎马一生,以军伍起家,除了杀人的本事,便是这副头脑。择强主而事,这是乱世的生存之道。凡是那些看不明白世上诸遭事情的,逆流而上的人,只能有丢脑袋的下场。益都李璮的父亲李全,当年何等的不可一世,这脸皮比为父还要厚,可惜的是却不知天高地厚。为父也曾杀过许多少,也曾活人无数,其中不该死的……”
严实剧烈地咳嗽着,严忠济不得不亲自为他抚慰着胸口。
严实接着道:“死了的人就不说了,这年头谁还会计较这个?我严家看似满门荣华富贵,其实这权势不过是纸糊的窗户,你以后莫要学我!”
“父亲这是何意?”严忠济有些不明白。
“只因这天下大势变了,千万莫要以为有兵在手,就可为所欲为。”
“父亲担心的怕是秦王吧?”严忠济疑惑地问道。
严实的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正是,你以为国王还会让我严家在这东平割据,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父亲要孩儿将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