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如朝廷开科取士,诸位仁兄应试下笔洋洋洒洒千余文,犹如神助,以为进士及第光耀门楣非我莫属。但诸位在放榜前一日,岂能安睡如常?怕是夜不能寐吧?”
“……”
斡三半一席话将众人镇住了,众人的眼睛随着他的手指在那幅号称秦王凯旋的画作上流转:
“正是因为这个道理,在下并非描述吾王天威浩荡,而是着眼于写意,以迎接之人入画,这正是我中兴府满城百姓及文武百官迎驾时诸许期盼雀跃之情,恨不能去京千里迎接圣驾王师,其中真意岂不是预示着我大秦国国势蒸蒸日上也?上下一心,文忠武勇,官民一体。这难道不是吾王凯旋图吗?”
众人仔细观察,虽是远景,文武大臣们簇拥之中的王后娘娘尤其醒目,她脸上竟然有说不尽的牵挂、相思与欣喜交织在一起的复杂之情,而四周的军士及百姓及商贾亦有臣服、恭敬之意,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画上不下三十来位人物皆面前西方,一将军模样的人正举着千里眼眺望,甚至有一二个顽童爬到树上远眺,那正是秦王来时的方向。
“妙也、妙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众人不得不交口称赞道。
“哪里、哪里,诸位同窗仁兄真是过奖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斡三半连连摆手,对自己的急智着实佩服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止戈(四)
赵诚将儿子提到了马背上来,父子两人有说有笑地共乘一骑从南薰门入了中兴府。在这一刻,赵诚只是一个有些讨好儿子的父亲,杀伐果断似乎与他无关。
城内凡是临近城墙处,战火的遗迹仍然清晰可见,早有百姓忙着收拾家园,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百姓仍在追忆往事,暗自垂泪伤心。紧靠御街的中兴府最好的酒楼太白居粉白的墙上挂着数滩红黑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几个伙计正忙着用石灰抹净,见秦王的马队来了,慌忙从梯上跳了下来。
赵诚听梁诗若娓娓道来那天夜晚在太白居前遇险的事情,他心中暗叹好险。赵诚注意到太白居前开了一家新酒楼,名字却叫东坡楼。一看就知道是冲着太白居来的竞争对手,不过看样子才刚有一个镏金的门匾而已,很显然是因为战事吃紧而没有来得及开张。
秦王赵诚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皇帝车驾行幸一般应有与其身份相配的仪卫、导引,正所谓皇家气派。赵诚内心当中对繁文冗节比较反感,但他并不明言,而是借口国家初创毋须奢侈将自己出行仪仗减到最低,通常出宫除了亲卫没有太多的人随驾。这也是有许多先例的,但凡创国之君大多如此,都能做到勤政爱民不喜奢华,只是败家子太多,一代不如一代。
即便是如此,赵诚的车驾所过旗亭市楼,均须垂帘外蔽,士民冯高下瞰,莫为严惮。
那名叫东坡楼的东家和一班伙计正跪在街边,当中一个胖子正抬着头冲着赵诚献媚,此人赵诚很熟悉。
“刘仲禄,这东坡居是你的产业?”赵诚停了下来,隔着亲卫问道。
“回万岁,这正是小人的产业。”刘仲禄伏在地上大拜,他礼拜的动作比大秦国朝廷中任何一个大臣都要规范,都要显得真诚、臣服。
万岁?赵诚哑然失笑,这刘仲禄真是会说话。这刘仲禄正高举着一壶美酒,连呼万岁:
“陛下亲征大漠,天威浩荡,兵锋所指,贼寇莫不望风而逃。今小人备美酒些许,名曰迎驾酒!跪迎陛下圣驾荣归京师,望陛下笑纳小民的一片赤子之心!”
赵诚心中暗骂,自己要是真喝了这酒,那就大亏了。赵诚鼻子尖,而且“酒”久考验,他敢保证从这酒壶中飘散出来的酒,就是中兴府出的“烧刀子”,他一旦喝了,那就给这所谓“迎驾”酒做了广告。
与这东坡楼正对面的太白居其实是“天下铺”的产业,也就是他赵诚自己的产业,秘密的反间与情报组织“四方馆”在太白居中也设有眼线。刘仲禄开了这东坡楼,无疑就是与太白居竞争。
略微思忖一番,赵诚故意道:“这酒不会有毒吧?”
刘仲禄谄媚的脸色立刻塌了下来,他哪里敢下毒啊,急呼道:“陛下冤枉啊,小的纵是有一百付胆子,也不敢做这种杀头的事情,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