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终于有了施展自己箭术的机会,一位守军举着一盆热油,便要往下倾倒。在弩弓手还未反应过来,他扬手一箭,正中那守军咽喉,被射中之人手中地滚热地油飞起一道弧线,在城头上四溅开来,碰着了火星立刻又成了一片火海。正猫在云梯上的安西军趁机登上了城头,用手中地长刀开辟出了一段立足点。紧跟其后的安西军纷纷跃上城头,扩大着战果。
“好!”萧不离就站在城头下,见到眼前的一慕,亲口称赞道。
“咣!”城门不堪安西军连番重击,终于连着砖石将整个城门撞倒在地,灰尘四起沙石如雨笼罩住攻门的士卒,被掉下的砖石砸中,鲜血在落满尘土的脸上显得极其狰狞。城头失守,城门被破,守军的斗志立刻涣散,安西军步军长刀队上前,将窝在城门口少量负隅顽抗的敌军清理干净,立刻分守两边,让出通道来,骑军怒马狂奔而入。
入得城来的安西军骑军在城内来回飞奔,驱赶着守军、官吏和贵族四处奔逃,重甲骑军一往无前地冲向了试图阻止的守军,将毫无斗志守军冲得四零八落,马背上的士卒高举着长刀,尽情地收割着生命,城中血流成河,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所到之处无所抵挡,步军紧跟着入城,逐屋逐舍地搜索着不肯放下兵器的守军。陈大也带着自己的什队,跟在长官的身后在城内策马狂奔,守军慌不择路,被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寺庙逃到另一个寺庙,终免不了被砍杀的下场。陈大连砍了数个对手,这种面对面厮杀的感觉远比他用弓箭远距离射杀对手更要让他觉得血腥,只有将对手砍倒在地,他才觉得安全。
免不了的,总会有无辜之人死于乱军之中,也总会有人脱下身上的铠甲混在面如土色的平民百姓当中试图保命。军法官们在城中巡视着,甄别着可疑之人,偶尔有人被从人群中找出来,当场砍了头,成了军法官们的战利品,剩下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哀号乞命。
安西军在伊州城中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停住手脚,官库和贵人家中的粮食、金银、布帛和美酒堆集如山,他们都成了安西军的战利品。
上官的奖赏就是从此处来的,那些很有经验的参军及尉官们已经在着手检视着战利品的额数,根本就不管自己身上仍在流血的伤口。
第三十五章 秦王的怒火(二)
鸡鸣出阳关,暮饮楼兰下。
平生多豪气,万里觅封侯。
少时破万卷,刀箭犹未血。
不羡霍冠军,只慕班定远。
饮马河自遥远阴山下的焉耆大湖西部溢出,出铁门关南下,一路上经过千里沙碛,注入蒲昌海,令人出奇的是此河向无旁支,一往无前地奔向烟波浩瀚的蒲昌海。传说中,后汉时的定远侯班超曾在此河饮马,因而得名。
那班超本家境贫寒,依靠替官府抄写文书,维持生计。班超每日伏案挥毫,常辍业投笔而叹:“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没有人相信这个穷小子会能封侯,更不会相信他能干出一番功业来,于是竟相讥讽他。班超于是找人看相,相者说:“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
相者这话不可相信,但却给了班超自信心,所以最终成了定远侯。
大秦国华阴伯、神策军统领郭侃不知道所谓“燕颔虎颈”是个什么模样,但他认为自己比班超幸运多了,他不仅有爵在身,还有身后一千精挑细选的部下。他横刀立马的地方正是后汉时鄯善国的所在,在前汉时这里叫做楼兰,班超曾在此“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蒲昌海处于沙漠最低地之中,它的南边是连绵大川,《史记》中记为“南山”,千百年前张骞也曾此地经过。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南道,隔着广袤的沙漠和戈壁滩,阴山(天山)南麓下是这条著名商路的中道。
秦王赵诚在泰安二年的春天发动了对西域南道的攻势。此前他命安西部攻伊州,并非是想征服畏兀儿,而是吸引着畏兀儿人地全部注意力。意在趁机打通南道,通往撒马儿干、呼罗珊等等葱岭以西地方,避开畏兀人的聚居区与蒙古人控制得力的西辽故地。
赵诚交这个任务交给了西壁辉与郭侃,以西壁辉为招讨使,郭侃为先锋官。西出阳关,即使是关山度若飞,也无法一日即到楼兰,郭侃率神策军早出发七日。一千人冒着初春的严寒与路途的艰难,才抵达这里,后方西壁辉率三千骑兵主力循着神策军留下的驻点,紧跟在后。赵诚特意选择这个春季对这片最隐秘地区进行突袭,因为这个季节既没有冬季的严寒,也没有夏天的酷暑,冬雪初融可以让人马得到饮水,这支军队甚至为了准备征讨。换上了本地出地战马和骆驼,以适应这里的气候与地形。
蒲昌海虽仍宽阔,但它已经不复汉时的丰盈。楼兰也曾是一片水乡泽国,河网密布,林带茂盛。林舍毗连,田园阡陌,牧场绿茵,然今天不过是一片残亘断壁。裸露的地面上。赤红色的风化在风沙中静默,在夕阳下闪耀着红晕,粗大的胡杨树东倒西歪地在有水的地方顽强地生长着,抵抗着严寒、风沙和干渴。
胡杨无疑是沙漠戈壁中最顽强的一种树木,相传它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它们奇形怪状地身姿。如同是在与命运抗争,抵抗着干旱与风沙的袭击,坚忍得令人膜拜。
郭侃和他的部下猫在一处昔日楼兰王国的断垣残壁下,躲避着看似无穷无尽的风沙,等待着前方斥侯地消息,初春中的寒风透过沙巾,将沙子灌进他的鼻口和衣领中,让他烦恼无比。
耶律巨紧挨着郭侃靠在一堵断墙下。紧搂着双臂。哆嗦不已。太阳一西沉,戈壁滩上的气温极剧下降。耶律巨是自愿加入神策军。因为正如他出关时所作地诗中所说的一样,“不慕霍冠军,只慕班定远”,他认为读书无用,不如在沙场奋战才称得上是真英雄。他认为神策军是最勇敢最艰苦的一支军队,事实也是如此,虽然还未遇敌,这行军的艰苦倒是尝了个够。
他作为一个新人,暂时充作郭侃身边的参谋,满怀着觅封万户侯的希望,不过这个参议官目前还未有机会对行军、扎营、探查敌情插上一句话。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中兴府戴着头巾慷慨陈词的书生一般。耶律巨拉了拉自己地硬弓,对着在空中盘旋的一只雄鹰,比划了一下,弓弦发出清脆的“崩”的声响。在他颇为自信的眼中,这只鹰已经是一个死物,只是全军潜伏在此,他不敢随意发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