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古孙仲端心中一懔,干笑道:“大人真是快人快语啊。若是大人他日有机会赴汴京,本使一定尽地主之谊,汴京城内的好去处,本使也舍了老命,陪大人畅游。”
“好说、好说。”赵诚走在前头哈哈大笑,“只是若真有那么个机会,大人一定不要食言哦!”
众人落座,赵诚一招手,早有仆人给众人奉上一杯茶。
“我等离汴京已逾九个月,一路上马不停蹄,骑坏了两匹马,化雪解渴,以干粮充饥。还是在大人的撒马儿干城才饮上茶,单冲此项恩惠,我等就对大人感激不尽。”乌古孙仲端道。他的随从一片应和,很显然这些人都很有同感。
“侍郎大人见外了,远来是客,只是大战刚过,本地的茶叶太少,均是陈年的老茶,而且都不是什么太好的茶叶。我家公子十分向往中原,还有临安府,听说杭州的龙井茶天下第一,我等身处大漠或西域,只是听说过,却不得亲见。”王敬诚道。
“人人都说中原富庶,又说江南胜中原多矣,有俗语曾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只恨在下不能亲往视之。”赵诚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怪不得当年契丹人一直想入主中原,然后又是你们女真人,如今蒙古……呵呵,在下失言了,侍郎大人不要责怪。”
乌古孙仲端心中惘然,他已经听出来了赵诚是在暗示什么,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乞和于蒙古,不啻于与虎画皮。
“还是从之兄说的对,远来是客,今夜只谈风月,不谈政事。”赵诚道,“来人,摆宴!”
仆人闻言,如鱼贯入,立刻就摆上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全是中原的菜式,让乌古孙仲端大为惊异。
“侍郎大人不必惊讶,在下特别喜好口欲,尤其是中原的菜式。你知道,在撒马儿干,要做出中原的菜式很不容易,因为没有这样的厨子。这些撒马儿干厨子在浪费了我无数的食材,才勉强能用。”赵诚笑着解释道,“诸位尝尝这鱼,撒马儿干城外的银鱼相当不错,刺少肉细,极为鲜美。”
“大人不必客气。”乌古孙仲端道,“所谓治国如烹小鲜,凡是对饮食讲究之人,对治国也很讲究。我观大人将这河中府就治理的相当不错,井井有条,就是有流民,我观流民似乎也不惊慌。大人的手段相当不错。”
“大人谬赞了,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赵诚道,“流民们只要不担心没粮食吃,就乱不起来,古今中外皆是一个道理,没有人天生就是叛逆。要说治理,这全赖从之兄的襄助,才有如此成绩。”
“这位王公子,莫非就是人称‘东明二王’之中的‘一王’?”乌古孙仲端忽然问道。
“大人还是想起来了。”赵诚道。
“原来如此。王公子贞佑年间曾著文万言书,豪气冲气,直指中枢失政之处数十处,震动朝野,令天下读书人侧目啊!”乌古孙仲端感叹道,“没想到你却到了此处。”
“些许虚名,不足挂耻。”王敬诚苦笑了一声道,“想当年我不过是一个家中有几口薄田的酸秀子罢了,逞一时痛快,失了赴试的资格。后去燕京投靠家叔,成一刀笔小吏,当年蒙古破城,成了奴隶罢了。如今想起当年的鲁莽之举,实在是可笑啊!”
乌古孙仲端道:“王公子和刘公子若是有意,不如在本使完成使命之后,随本使返回中原,我定当为二人保举。”
“侍郎大人,你难道当我这个主人是个摆设不成?”赵诚瞪着眼道。
“罪过、罪过!”乌古孙仲端这才想起自己实在是唐突了,哪有当着主人面挖人墙角的。
“人们都说中原文物鼎盛,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难道中原这些年才子都绝了种吗?”赵诚挖苦道。
“大人这话就不懂了。我大金国皇帝陛下勤政爱民,抚育百姓,奖励劝学,开科取士,天下哪一年不出现数百位公认的才子,你们蒙古的马虽多,但我大金国的才子更多。”乌古孙仲端气愤地反驳道。
“何以见得?”赵诚反问道。
“浑源刘氏自不必说,东明王鹗也不必提,名气更大的要数太原元好问元遗山,其诗祖李、杜,律切精深,而有豪放迈往之气,文宗韩、欧,正大明达,而无奇纤晦涩之语,乐府则清新顿挫,闲宛浏亮,体制最备。又能用俗为雅,变故作新,得前辈不传之妙,东坡、稼轩而下不论也。他算不算是才子?”乌古孙仲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