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淡淡的说道:“两位大老爷,我是奉了命令陪同两位前往军政司衙门,但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问,我得到的命令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国霖沉默了片刻后奇道:“你就不怕说得多了我们逃脱之后泄露了这里的秘密?”
王凯耸耸肩头道:“且先不说你们逃不逃的了,就算逃得了上海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咱们西王说了,就算让清妖知道上海有咱们的枪炮制造局又如何?清妖还能打过来么?”
江国霖和周起滨都是默然无语,过了片刻后周起滨忍不住问道:“贵上为何要如此安排?若是入天京,走长江水道不是更近么?”
王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你们的行程是坐火车前往苏州,再从苏州入天京,我也搞不懂,这入京献俘搞得像游山玩水一般。”
转过洋泾浜边上的长路之后,上海老城便在眼前了,此处变化更是巨大,内河水面上已经不见了长年居住水上的乌篷船人家,城墙外规划的是整齐的砖瓦房民居,也是一般的笔直碎石马路直通城内,道路整洁干净,两侧的商户小贩亦是络绎不绝,往来行人和马车丝毫不逊洋租界。
道路两旁种植的悬铃木,隔路树臂几可连接,暑天行走十分荫凉。路旁树下各种摊档摆设开来,从街头连到街尾。摊位上,袍服裙衫、头花首饰、鞋帽巾袜、果品散食、盆景艺品、玻璃器皿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洋货杂品五金等,果真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绘出了一幅繁华山塘街市图来。四周皆商肆毗连,各种商号、茶肆、酒家、戏院、客栈等无不具,但却似乎少了些烟馆和花楼。
往来之人尽是穿着汉服,偶尔也有人穿着太平天国的马褂长袍,头戴红巾,也有穿着西洋服色的,整个老上海城便如同一个大杂烩的服饰展览馆,但唯独就是不见马蹄袖式样的满清服色。
来到原来上海道衙门外,王凯跳下车来道:“上海军政司已经搬迁到闸北新区去了,这里原是清妖上海道台衙门,从前上海军政司在这里办过公务,现下为了方便老城的百姓办事保留了几个司部的分部在这里。里面空屋子不少,今晚在这里歇宿。”
江国霖和周起滨下得马车来,却不见其他一同被俘之人,询问的目光才过来,王凯已经很机灵的答道:“两位在广东官声不错,便是这种待遇,叶名琛、柏贵那些狗官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还在船上圈着呢。”
江国霖和周起滨相视一望苦笑起来,正往里走时,迎面只见衙门里走出数名太平天国官员来,都是一般的太平天国长袍马褂官服,头戴红风帽,当先一人五十余岁,须发花白但却精神矍铄。
江国霖望了那人一眼,吃惊的失声喊道:“来人可是陶公?”
那年老官员微微一愣抬起头望了望,亦是面露喜色,上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雨农啊。”
江国霖上前长长一揖道:“想不到在此处还能见到陶公,当年翰林院一同任编修之时,多得陶公提点,国霖一直不敢忘怀。”
那老官员笑了笑对身后的一干官员道:“你们先行回去办差,老夫这里和老友叙叙旧。”几名太平天国官员告辞后便先行乘马车离去。
江国霖拉过周起滨道:“陶公,这位是广东按察使周起滨,易阳(周起滨字)这位是陶恩培陶公。”
那年老官员正是陶恩培,当年从衡阳来到苏州之后被萧云贵委任为户部尚书,在户部尚书任上做了一年之后,因年事已高,太平天国户部事务繁重,陶恩培常常患病,因此萧云贵将他调任上海军政司任副司长,也算是调养身子,而户部尚书则让更有能力和干劲的许乃钊出任。
陶恩培和周起滨见礼之后,便要带两人说是回自己府上叙旧,王凯当即上前阻拦道:“陶大人,这两位是我的犯人。”
此言一出江国霖和周起滨大是尴尬,陶恩培一拍脑袋道:“雨农,你看老夫这记性,前几日来了公文,说老衙门这边几间空厢房要用来看押几个被俘的清廷官吏,原来就是你们两啊。”
江国霖脸色通红,侧头抱拳道:“陶公,余本想以死殉国的……”
陶恩培连忙止住道:“慢来,你死做什么?殉国?殉的哪一国?满清可不是我们汉人的国家,雨农,你大错了。”见江国霖和周起滨两人不言语,陶恩培回头对王凯道:“这位……哦,官衔是上尉,这位小哥上尉,他们要关在里面哪间屋子?我带他们进去,你让手下士兵帮我们买点酒食过来,老夫就在里面厢房和他们叙旧如何?”
王凯也不矫情,只是一摊手道:“陶大人,我可没钱。”陶恩培笑骂道:“军中发饷便在前日,你会没钱?拿着吧,老夫自然不会让你坏钞。”说罢陶恩培自己掏出几块银元来,王凯笑着接了,唤过两名随行看押的士兵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剩下的几名士兵跟随陶恩培等人进了衙门。
来到衙门后院的厢房之内,陶恩培挑了一间大一些的厢房让两人居住。梳洗一番之后,酒食也买来了,陶恩培多给了银钱,王凯等几名士兵便也得了一桌酒食在屋外自用,陶恩培等三人在屋内摆出酒食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