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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忠源仔细得多,站起身来说道:“速派人打探浏阳消息,若长毛贼真要东进赣省,必定会两路齐发,若然浏阳也有长毛贼军攻打,那便可告知制台大人,长毛贼实乃要东进!”

张国梁知道江忠源的才能,而且他官位比自己要高,当下没口子的答应,当下派人速往浏阳打探消息。两人又商定,由江忠源统兵驻守城外要地,并将城外民居庐舍焚毁一空,以防被长毛贼据为营垒,张国梁自领本部兵马守城,与城外的江忠源遥相呼应。

太平军赖汉英部万余兵马东来极快,分为南北两路,曾立昌、陈仁保、许宗扬引五千兵为南路,沿绿江河南岸前进,北路有赖汉英亲率,引杨辅清、林绍璋及五千兵在绿江河北岸。

醴陵城不大,但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古时候为吴楚咽喉,现在是湘东门户,往东去便是江西。和长沙城一样,醴陵也是一座山、水、洲、城的城市。西山,渌江河,还有江中的状元洲,呈半圆状地环绕着醴陵城。

听闻长毛兵分两路杀向醴陵,江忠源和刘长佑也兵分两路,各帅七百余人驻守城外要地。刘长佑部驻守城东寨子岭,江忠源守西南面的西山,夹江控扼水陆洲浮桥。

曾立昌、陈仁保、许宗扬引兵先到醴陵城南,见清军还在抢筑西山营垒,便出队攻打清军,意图抢占要地。

江忠源也没想到太平军来得如此之快,楚勇还在抢筑营垒,当即命前队抵挡,后队筑垒的方式应战。

曾立昌知道楚勇强悍,但欺江忠源兵少,意欲一股压上打垮江忠源。太平军全线压上,江忠源抵抗不住,几欲败退,张国梁引城内兵勇渡过水陆洲杀到太平军侧后,喷铳、火罐猛烈袭击太平军侧后,曾立昌等抵挡不住,引兵后退至雷公岭方才站稳脚跟。

北路情形差不多,赖汉英出队猛扑寨子岭清军营垒,被岭上和城上炮火打回,只得固守高岭、石子岭一线。清军控扼水陆洲,夹住绿江河,太平军始终无法完全围住醴陵城。

当晚,浏阳传回消息,长毛贼也有大队出队攻打浏阳,浏阳天地会贼匪周国虞率部夹击,情势危急。张国梁和江忠源商议之后,马上派人到攸县求援,一旦浏阳失守,长毛贼有可能南下醴陵,醴陵失守的话,东进赣省的通道便会完全打开,从长毛兵力来看,这次是真要东进了。

消息传到攸县,徐广缙得报大惊,当即召集诸将商议。如今攸县清军有常禄、德亮、秦定三、李孟群、都统开隆阿、广西提督福兴等部共计两万六千余人,和春部五千余人镇守衡州,老狐狸向荣八千余人尚在耒阳。面对太平军的攻势,徐广缙只得号令攸县各军迅疾北上增援浏阳、醴陵,让向荣、和春镇守衡州。他倒不是不想调动向荣部也北上应援,只是向荣这只老狐狸向来和钦差大臣不对眼,先前赛尚阿领军时,他就曾称病拒不出兵,让赛尚阿只得连哄带吓才让他出兵,朝廷也是严旨申饬,或是降级留任的威胁,才能让他听命。如此忍让清廷也是无可奈何,能战的将领实在是有限,不得不依靠像向荣这样骄横的将领。

就在徐广缙领兵北上一天之后,向荣也得到了消息,召集诸将议事。

将眼下军情说了之后,清军健将游击萧逢春道:“制台大人下令让我等协同镇守衡州,但衡州有和春大人镇守,长毛意图东进,长沙必然空虚,不若我等沿衡州大道北上直攻长沙,要是能收复长沙便是奇功一件。”

都司姬圣脉也道:“是啊,军门,如今长毛乱窜,正好循旧路收复长沙,朝廷的封赏可就逃不掉了。”一时间诸将纷纷吵嚷着要北上收复长沙。

向荣举手止住诸将的躁动,阴沉着国字脸缓缓说道:“徐制台北上,和春守衡州,我们在最后,眼下我们可是能左右战局的一支奇兵,先不说长毛贼到底是不是要东进,我看未必!衡州虽有和春五千余人镇守,但和春此人向来不善战,要是长毛东进是假,直扑衡州是真,那又如何是好?须知衡州囤有大批粮秣钱饷辎重,亦是要紧的去处,和春虽与我等不和,但也不能丢了衡州。我们按兵不动,在耒阳继续等候消息,若长毛贼真要东进,徐制台那边定会感到兵力不足,那时候长毛和徐制台都是拼个筋疲力尽,我们正好北上收拾残局。要是长毛贼来犯衡州,我们就等着和春这小子出言求援,再行北上应援,也让这小子知道我们的厉害!”向荣乃是四川大宁人,属下多是同乡,闻言之后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远在衡州大道上挥军南下的萧云贵并不知道,因为清军内部的争斗,向荣部没有北上,他同衡州和春部的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而萧云贵手上也只有万余人,兵力并不占优。

第一百二十章 衡州奇景

衡州城的镇山为南岳,南岳蜿蜒而南,形成岣嵝峰,至花药山,抵回雁峰,结为郡治。侧依回雁峰,前有湘江环带,东洲岛浮现于前方江面,草河在北面由西而东汇入湘江,再往北是耒水自东而西融入湘江。石鼓山列于府治左侧,隔岸望之,形如一弯偃月。其景色之秀丽,确为一处绝佳的山水形胜之地。

清初之时,衡州层饱受战火蹂躏,李定国在这里抵抗过清军,吴三桂在最后时刻于此处称帝,几次战乱让曾经的湘湖大城失去了昔日的光彩,长沙取而代之成为湘中省城。眼下她再一次面临着战火的洗礼,因为衡山县失守的消息刚刚传到了衡州。

横州城北门瞻岳门城楼之上,衡州知府陶恩培立于城垣之上,望着城下蜂拥进城的百姓军民,心中万分忧急。陶恩培是浙江山阴人,字益之,号文云,道光十五年进士,初为湖南衡州知府。咸丰元年,广西贼起,衡州奸民左家发谋响应,陶恩培以雷霆手段捕诛之,获得清廷嘉奖,晋秩道员。

咸丰二年春,粤匪长毛犯湘湖,时任剿匪钦差大臣的总督程矞采正在城中,听得警报,程矞采担心衡州城小守不住,遽欲退保省城。陶恩培苦劝说,衡州乃是楚之门户,弃则全楚震矣!但程矞采不听,退回长沙城。当长毛贼到后,知道衡州已有准备,便从他道窜陷道州、郴州等地,所至皆破,惟衡州独完。清廷震怒便将程矞采革职查办,最后调任湖北去了,而陶恩培受了清廷嘉奖,便一直守在衡州。

虽说此时城内有绥宁镇总兵和春领兵五千余人驻守,但这些绿营丘八们在城内胡作非为,令陶恩培苦不堪言。他曾几次向和春申诉,但和春包庇下属,每次都是做几下官面文章应付,对御下不严的将领只是罚罚粮饷、训斥几顿了事。有了上官纵容,和春部的兵勇依旧整日吃喝赌博、欺男霸女,陶恩培一怒之下上奏朝廷参劾,但他的参折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讯。

和春乃是满洲上三旗正黄旗人,也是满洲大族赫舍里氏,字雨亭,历任前锋、整仪尉、参将、副将等职,可谓是根红苗正。年初时江忠源在蓑衣渡一战中击败太平军,和春手绾重兵,近在咫尺却不敢发一兵助战,否则太平军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但就是和春的裹足不前,浪费了大好战机。事后,剿匪钦差赛尚阿却把蓑衣渡的战功给了和春,奏报上去和春便升任绥宁镇总兵,江忠源只是加了道员衔,足见和春在清廷官场中的人脉颇广。小小一个衡州知府的参劾,自然被和谐掉了。

就在陶恩培不断号令自己属下兵勇衙役疏导百姓入城之时,和春打着哈欠带着十几名戈什哈来到城楼上,陶恩培急忙上前见礼,尚未开口说话,和春嗅了嗅羊脂玉鼻烟壶,跟着打了个大喷嚏,方才揉了揉鼻头,整整官服,慢条斯理的略略回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