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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韵儿大喜过望,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我总算说动你了。”

见她一副小女儿神态,周诒端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皱眉说道:“不过眼下西王妃你还是早作准备,我能看破你们行止,相信那张抚台和他的幕僚彭先生也一定能看破,要是引来官军围捕,那西王妃你就危险了。”

洪韵儿脸上笑容渐渐僵住,她虽然在外有五百兵马接应,但张亮基既然出现在左近,他带领的兵马一定不在少数,适才他也说了手下有数千兵马,要是他回去调动大队清军前来,事情就变得极为凶险了。

沉吟片刻后,洪韵儿急忙说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动身,先离开险地再说,夫人放心,我会留下书信告诉官府,夫人是被我们掳去的,不会连累到夫人的娘家。”

周诒端深深一礼道:“多谢西王妃想得如此周到,但真到了官府要追究之时,你的书信也是无用的。”

洪韵儿微微一鄂,已经没功夫细想,急忙下楼招呼陈知命、李天熙等人准备,周诒端也命人收拾些细软,带上两个孩子,吩咐周仁安看好家院,众人整装停当便准备饱餐之后就动身。

吃过午饭,众人赶着牛车,骑着马匹离了柳庄,才到了村口,便遇上姚远带着几名红巾裹头的兵卒快步赶来,到了洪韵儿跟前,姚远大声急道:“西王娘,数百清妖已经到了我军伏兵之地,但清妖看穿了我们的伏兵,胡大娘和李左车正在和清妖激战,这些清妖和我们从前遇到的不一样,好像是贵州来的苗人外小,个个身手矫健,还好我们火器不少才勉强挡住。胡大娘让我来报信,让你们快走!”

洪韵儿吃了一惊道:“贵州的苗兵?清妖是何人旗号?”

姚远大喘气道:“旗号写了个胡字。”

洪韵儿暗叫糟糕,领兵的这人极有可能是黎平知府胡林翼。胡林翼此人乃是晚晴中兴四名臣曾左李胡之一,湖南益阳人,字贶生,号润之,为人文武双全,且能诗能文,为官清廉。后人蔡锷特别崇拜胡林翼的军事才能,把曾国藩、胡林翼的治军用兵之道编成《曾胡治兵语录》,蒋介石把这本书作为黄埔军校学生的必读教材,并签名题词赠给学生。青年时代的毛主席,阅读了《胡文忠公全集》,也十分钦佩胡林翼的文韬武略和做人为官之道,遂把他当成学习的楷模,把自己的字也改为润之。

与曾国藩不同,胡林翼在贵州为官多年,治下乃是苗疆之地,情势复杂,盗匪极多。胡林翼能够安定苗民,甚至编定苗兵替清廷作战,这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清朝开国以来,苗疆的起义多如牛毛,清廷始终无法彻底安定苗疆局势。在洪韵儿看来胡林翼甚至比曾国藩还要厉害,因为此刻的胡林翼乃是从实战中锻炼出来的老手了,可不像曾国藩那样,还只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文官。

这次胡林翼带领数百苗兵入湘,定是受了湖广总督程矞采举荐,之前他就是在身为云贵总督程矞采手下办差的,程矞采深知胡林翼的才能,一定会调他东来赴援的,没想到对上了这么个硬手,胡林翼手下苗兵也是惯走山路厮杀的兵卒,洪韵儿自问没有胡林翼军事才能,手下的太平军也有一半的女兵,不禁有些慌张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八十一章 用民以战

柳庄东北十余里处便是湘阴县往南第一铺——袁家铺,此处扼守湘阴往长沙的官道,此时这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不大的小镇已经变成了清军的驻扎之地。

营垒面前一道半人深的壕沟横亘于前,里面插满了尖木桩和鹿角,土坎上是一道石垒木桩排就的营垒,几个孤零零的石垒炮位排布在营垒之内,其上只有几门小铜炮。营中虚插了不少旌旗,但旗下来回巡视的清军兵勇都是无精打采的。

清军营垒南面的望楼之上,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清军官吏正眺首远望,他头上是青金石花翎顶戴,身上八蟒五爪袍服,胸前补服内是一只雪雁,却是清廷正四品官吏服饰。

此人脸长大耳,唇上浓密的胡须,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一股精悍之气,他看着左右地形,皱眉对身旁另一个清军官员说道:“梅知府,此处地势平坦,内外应多置堑壕石垒,长毛贼匪皆是亡命之徒,万万大意不得。”

那官员梅知府苦着脸道:“胡道台,并非我等不想操办堵防之事,伍家岭一战败北,鲍军门战死,塔齐布逃往浏阳,军中副将以上将官,死的死,逃的逃,真到了无将领兵的局面。军中粮饷火器丢失无数,士气低糜已到了见长毛旗帜便逃的地步。下面那些千总、把总一个个嚣张跋扈,就不听号令,逃回来后不思进取,反而聚众赌博、殴斗。我这个长沙知府啊,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高兴了唤你一声大人,不高兴了都不正眼看你。前日闻得王总镇又在浏阳兵败,张抚台多番威胁利诱才驱赶这些兵勇到了袁家铺驻防。勉强修筑了现下的营垒,再要他们挖壕筑垒,可是要了这些丘八大爷的命了。”

这胡道台冷哼一声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需知军法无情,王法如炉,这些兵勇敢不听命?!”

那梅知府轻叹道:“我等皆是文官,杀伐治军没有那决心,只怕此时杀人寒了军心,更、更怕那些丘八鼓噪闹事啊。眼下也不知道长毛可会兵锋北指,南路赛中堂、向军门他们的援军尚遥不可及,眼下军心浮动,士气低馁啊。”

那胡道台重重的一拍木栏道:“当此生死关头,杀伐更要果断,胡某虽然才到此间一日,但领兵有些时日,知道如何将兵,今日我胡林翼便让这些丘八知道我胡某人的手段!”

梅知府长出一口气道:“胡道台的官声,下官也有所耳闻,但胡公这次乃是奉旨调湖南襄办军务,一切还是等张抚台号令吧。”跟着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苦笑道:“省城失陷,伍家岭再败,也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我梅不疑,其余同僚也都只是勉力为之而已,朝廷旨意一到,或许便是我等长沙僚属尽皆丢官杀头之时啊。”

胡林翼心头狠狠的一紧,这长沙知府梅不疑所言非虚,他原是黎平知府,十余日前朝廷降旨,加他道员衔,调湖南襄办军务。原本胡林翼只打算只身赶赴湖南,但临行前长沙失陷的败报传来,朝廷改命他带兵赴楚。黎平府年初之时也有长毛贼窜入,但胡林翼令各处结寨自保,训练百姓自卫,黎平府一地绿营兵仅有一千八百余名,但胡林翼发起的屯兵苗兵却有一万八千余名,是以没让长毛窜入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