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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小子口出狂言,当下紧了紧身上的黑色铜钉棉甲,淡淡一笑说道:“子臣呐,山上那些可不比你在梧州遇上的那些长毛,梧州长毛都是些呼应贼势的寻常贼匪而已,山上这些却都是从广西紫荆山里出来的大脚蛮婆和红巾妖童,你可别看都是些女人和少年,打起仗来一点都不输于那些长毛悍匪。就在今岁开春之时,长毛自永安突围,当中便有这些大脚蛮婆舞刀接仗,还有长毛贼攻打桂林一役,那些红巾妖童也是蜂拥攻城,向军门都曾吃过大亏的,万万不可小视。”

朱铭轻轻哼了一声道:“协台大人此话是否太涨贼逆气焰了?想我等属下皆是大清铮铮男儿,难道真的怕了一群贼匪的女眷和妖童?标下愿领属下一百精兵攻袭上山,协台大人在后跟进便可。”

邓绍良脸色一沉,历来清廷的官场之上,上司和下属等级森严,一个小小的都司是绝对不敢和一个副将这般说话的,但眼前这朱铭背后有个大靠山——湖广总督徐广缙,倒也不能向对寻常下属那样的破口斥骂,只得耐着性子道:“子臣呐,咱们从湘潭发兵,半道上发现这股贼匪踪影,这些贼匪虽然是蛮婆和妖童,但他们遇敌不慌,从容渐退到这山上固守,左近定有长毛援兵,须当谨慎行事才是,否则必会中了长毛贼的奸计。”

朱铭立功心切,忍不住又道:“协台大人,长毛贼已经攻陷了长沙,日前总宪大人传来军令,让我等各部人马往长沙聚拢,左近便只有长沙的长毛贼军,那些贼寇要应付各路朝廷大军,自顾不暇,哪会有人马来援?”说罢重重的抱拳大声道:“协台大人宽心,标下自领本部兵马攻山,败了任凭军法处置,胜了功劳便是协台大人的!”

邓绍良面色变得极是难看,自己一再忍让也是看在徐广缙的面上,要是总督大人的侄子在自己麾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日后也不好交代,却没想到这朱铭却是一根筋的想要立功,当下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既然子臣有此等勇略,那本协台就答应汝之所请!胜了功劳全都归你,本协台不占一丝一毫!”

朱铭一直以来都是在徐广缙的护翼下领兵,从不知道如何与上官相处,并未听出邓绍良已然发怒,大喜之下拱手一礼之后,欢天喜地的招呼自己本部兵马准备攻山去了。

邓绍良见朱铭面色欢喜,暗暗摇头苦笑,一望便知这朱铭是个雏儿,丝毫不知据战进退之法,更不知从上引下之礼,更不明白官场的弯弯绕,但想到徐广缙的脸面,还是轻叹一声吩咐左右道:“待会儿子臣兵出,大家都准备接应吧,若是一鼓而上,那咱们就随后掩进,若是攻山不利就接应子臣下山,他是总宪大人的远方表侄,有什么损伤不好交代。”一众武官轰然称是。

清军号角吹响,战鼓擂动之间,朱铭带着百余名清军兵勇登山奋进,这燕子岭山势不高,百余名清军片刻之间已经到了半山腰,岭上的太平女兵和太平童子兵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朱铭还道山上蛮婆和妖童胆怯,大声呼喝着奋勇当先抢进,堪堪挨近太平军草草垒创的乱石营垒边上,忽见一面玄色锦旗忽然竖起,石垒后面数十支黑洞洞的火枪排出。一员女将手持一把短铳,现于玄色锦旗之下,只见她身着青皓色男装袍服,头上一抹黄巾裹头,素手翻扬之间,手中短铳喷出火光来。

朱铭大惊失色,只觉肩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到地滚下山去,跟着身后响起炒豆般的火枪之声。

攻山的百余名清军没料到这群大脚蛮婆和红巾妖童居然有数十支火枪,猝不及防之下,被近距离一阵火枪排射,登时死伤了三十余人,硝烟还未散尽,剩下的清军一发声喊抱头鼠窜。

那员黄巾女将秀眉一扬,轻蔑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当姐姐我是软柿子啊,想捏就捏?先让你们吃顿炒豆子,下面等着你的大队人马来攻!”跟着她秀发飘扬之间对着身后一群童子兵和女兵大声笑道:“清妖败了,尽情嘲笑他们!让他们沉不住气再来攻山!”跟着又对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笑道:“陈丕成,准备好那两门百斤小炮和八门喷筒,待会儿清妖大队上来,让他们尝尝咱们火器的厉害!”

第三十九章 锦绣女营

那名唤陈丕成的太平童子军望着年不过十五、六岁,但生得极是英武,更加特别的是两眼下有痣,望之如有四眼一般,脸上虽然稚气未脱,但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散发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

他身上穿着童营的红色号衣,号衣样式和太平军成年军马号衣相若,只是号衣正面大书“太平圣童”几个大字,内里衣裳和成年太平军一样都是寻常短褂。

本来太平军中的童子兵并未单独分制,而是划作男营每个两司马统带的尾牌,每个两司马麾下都有几名老弱尾牌。陈丕成所属男营是归前军主将萧朝贵统辖,但奔袭长沙之前,营中老弱尾牌尽皆留下,只提成年兵将出战,所以陈丕成等前军童子兵都留在了郴州。

这些童子兵极富战斗精神,向来以战死为无上荣耀,这次奔袭长沙却被留了下来,让一众童子兵极是郁闷。萧朝贵出征前陈丕成等几名童子兵领头本想当面奏请西王萧朝贵问明情由,但他们没能见到萧朝贵,只有前军的李开芳李总制告诉他们,前军童子兵在今岁春天攻桂林之役时战损颇大,要他们留下,给西王前军留些好苗子。

陈丕成等人想起桂林那一惨烈之战,童子兵身先士卒,死伤的确惨重,但比起前军的损失来还是不算大,陈丕成本来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却被叔父陈承瑢拉住。他的叔父陈承瑢乃是羽林侍卫,也是老长毛之一,自从攻陷永安之后,便一直随东王办事,陈承瑢一顿喝骂将陈丕成骂走,没仗打还挨了叔父一顿臭骂,一直让陈丕成闷闷不乐。

好在十余天后,天王、东王诏命西王娘洪宣娇统带女兵锦绣营和前军童子兵先期北上应援西王萧朝贵,又能出征打战倒是让陈丕成又高兴了起来。

在燕子岭上,一顿排枪将清妖击退,陈丕成欢呼雀跃不已,听得眼前秀美女将大声吩咐,陈丕成当即大声领命道:“属下谨遵西王娘将令!”说罢抱拳一礼便即转身去了。

这锦旗之下的女将便是东王杨秀清的妹子,天王洪秀全认下的义妹,天父皇上帝在凡间的女儿,西王萧朝贵的妻子,西王娘洪宣娇!

眼见陈丕成兴高采烈的往后阵而去,洪宣娇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心中暗道:“这未来的英王想不到现下会是这样的,或许他今后经历的战事多了,才能成为天国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