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策大吃一惊,见裴仁基阴沉着脸点头,裴弘策更是心惊,赶紧又把目光转向了陈应良,陈应良则表情尴尬,有心想实话实说,却又怕伤了裴仁基的面子,不解释又不行,便只得含糊说道:“翠云贤妹去见小侄时,正好赶上王郡丞派侄子给我报信,说他的女儿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翠云贤妹又问起我的亲事,我对她说我近期就要与长孙公之女完婚,所以……,可能刺激到她了。”
裴弘策闭嘴了,这事可完全是因为裴弘策乱拉红线导致,所以裴弘策也只能是乖乖闭嘴,裴仁基本就冷淡的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说道:“原来是这样,大将军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也好,起码可以让那个丫头彻底死心!大将军公务繁忙,下官不敢打扰,先告辞了。”
说罢,裴仁基象征性的一拱手,竟然独自扬长而去,留下裴弘策和陈应良叔侄在原地大眼对小眼,愁眉对苦脸,然后裴弘策自然少不得埋怨陈应良说话太直,陈应良也只能是苦笑着把所有真相告诉裴弘策,裴弘策听了也只能是无奈嗟叹,又反过来夸奖侄子处事正确,没有更加激化与裴仁基的矛盾,叔侄俩哀叹离别。
也是凑巧,陈丧良只顾着与裴弘策低声交谈,全然没有留心到,他在朝廷里的死对头萧瑀萧国舅,恰好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不仅鬼鬼祟祟的一直在留心着他,还看到了裴仁基从他面前拂袖离去的情况,再看到裴仁基有些铁青的脸色,知道陈应良是靠闻喜裴氏撑腰的萧国舅不由心中大奇,赶紧招手把随从叫到面前,在随从耳边低声说道:“你去见萧怀静,告诉他,调查一下陈应良小贼和裴仁基之间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
辞别了裴弘策,陈应良打马直接回到了谯彭营地,与自己的一帮心腹走狗见面,安排火器队在次日侯命,众帮凶自然也少不得恭喜陈应良高升三品大员,同时小心翼翼的打听自己的将来出路,而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也不再隐瞒,微笑说道:“放心,其实我早在雁门战场就已经着手安排了,你们都跟我进右武卫,你们的位置,我也在宇文柱国的帮助下,逐渐的给你们腾出来,进去后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谯彭众文武大声欢呼,陈应良则又大概介绍了谯彭军队的收编情况,然后才转向秦琼说道:“秦将军,本来我也想把你直接安排进右武卫,但你毕竟是张大帅麾下的将领,没有取得你或者张大帅的同意,我不能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自己考虑吧,愿意随我进右武卫,我给你安排一个虎牙将的职位,你愿意回张大帅麾下,我也不勉强你,颁赏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本部骑兵回去。”
秦琼犹豫了一下,这才拱手说道:“大将军,末将当然继续跟随于你,谋取一个更好的前途,但张大帅那边的责任太过重大,他的年事又高,末将实在不忍心让他老人家一个人独挑大梁,所以很抱歉,末将想要回去。”
陈应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便道:“那好,由你自己做主,我刚才说过,我会让一些思乡心切谯彭士兵回去,到时候你把他们一起带走,他们想回家的,你让他们回家,想继续当兵吃粮的,你就把他收编进齐郡军队,这些将士都是老兵,战斗力有保证,可以给你们帮上忙。”
秦琼恭敬答应,然后又好奇问道:“大将军,朝廷究竟何时颁发赏赐,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消息?弟兄们可都等不及了,都盼着赶紧拿着赏赐回家。”
秦琼开了这个头,旁边的谯彭诸将也是纷纷附和,都是迫不及待想要朝廷赏赐,面对着自己的帮凶走狗,陈应良也不好话说得太死,只能是含糊说道:“快了,就快了,这么多勤王军队都驻扎在东都城外,每天的粮草开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肯定会尽快颁赏,尽快让你们回家。”
“大帅,左屯卫那边传言说,这次大战没有赏赐,究竟是真是假?”心直口快的阚稜又问,还说道:“虽然我们都按你的要求,宣称说这些都是谣言,但是从雁门战场撤回东都一千多里路,关于赏赐的事,朝廷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弟兄们都多少有些担心啊。”
“有,一定会有。”陈应良斩钉截铁的回答,又微微垂首,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争取军功赏赐尽快发放,也如数发放。”
难得看到陈应良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谯彭众将心中顿时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也立即明白,这次的军功赏格,恐怕不是那么好拿了。
有了筹款计划,陈应良却仍然还是不敢把话说死,原因当然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一定能筹到这笔钱粮,毕竟,隋炀帝能否答应让李渊掏钱赎罪还是个大问题,李渊是否愿意以钱换命和是否拿得出这笔钱粮,也是一个大问题,还有更要命的是,就算隋炀帝答应了李渊以钱赎罪,李渊也拿出了这笔钱粮,这笔钱粮能否真的拿来给士兵颁发奖赏,也仍然还是一个大问题——事情到了这步,陈丧良也算是怕了隋炀帝的这股作死劲了。
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安排好了火器队的接受检阅准备,陈应良又抽空去了一趟右武卫大营,再一次在右武卫众将面前吹出了军功赏赐一定会足额尽快发放的大牛,尽可能安抚了军心,然后才离开营地,重新回到洛阳城中。
时已下午,天色不早,估摸着回到皇城也办不了什么公事了,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应良干脆直接回了修业坊的黎国公府休息,准备养足了精神,也顺便考虑好第二天的行动细节,然后再赌上最后一把。结果很是顺利的回到了裴弘策府邸门前时,陈应良才刚下马,立即就有门子上来行礼,一边替陈应良接过战马,一边说道:“大将军,刚才有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来到这里,想要求见于你。”
“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想起陈祠对自己的恳求,暗笑了一句忙得差点都忘了,然后才问道:“他们在那里?走了没有?”
“正在暖阁。”门子说道:“因为他们说是报国军的陈校尉介绍他们来的,行方公子和长孙公子就把他们请进了暖阁,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等你回来。”
陈应良点头,问明了是那个暖阁,然后就直接寻到了地方,推开生着暖阁的门一看,裴行方和长孙无忌二人,果然在与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闲聊,也因为年龄十分相近的缘故,言谈甚欢,陈应良还马上就认出,那个小和尚正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陈祠兄弟陈袆——不过法号叫什么,陈应良就不知道了。
见陈应良进来,四个少年忙一起起身向陈应良行礼,陈应良满脸疲惫的还礼,一边坐到了长孙无忌让出的位置,一边向陈袆笑道:“小高僧,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不?两年多前,我们曾经在报国军的营地门前见过一面。”
“小僧记得。”体形有些偏瘦的陈袆向陈应良合掌,恭敬说道:“小僧有缘,两年前能够得见大将军,已然是佛主慈悲,万没想到今天还能与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军重逢,小僧真是三生有幸。”
“小高僧客气了。”陈应良一边接过了长孙无忌递来的茶碗,一边微笑说道:“我能够有今天,还不是靠着包括你兄长在内的千千万万大隋将士浴血苦战,这才把我抬到这一步,你兄长还是其中佼佼者,这次没有你兄长在阵上生擒始毕贼酋,我那有什么可能受封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