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所指的方向,整整五万名步兵在早已控制的北门外严阵以待,为首一人金盔金甲,金色的飞龙大旗。正是大华皇帝赵濂。
“他当然不会真的信任你,试问天下又有谁能信任一个背叛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呢?”彭万胜失去了一切,也包括对上位者的敬畏——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那便是所谓的无求无畏,无欲则刚的境界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我……”鄂尔兰微笑望他,笑意灿烂而森寒,“弑君害父之人,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呢?”奸邪而疯狂地笑出声来,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向身后静如石像的数千死士,一字一咬地嗑出三个字:“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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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雪白的鸽子从湛蓝的天空中遨游而下,扑腾着落入了广郁县外的大营中,一张染血的纸卷送入了帅帐。
刘枫接过纸卷,慢慢地展开,两行歪歪斜斜的血字赫然入目:“八王子通敌献门,于两军交战之际落闸封门,纵火焚城,两军皆毁,乌良哈死。”
以上都是用拼音密语写的,接着还有一句直白的汉字:“这是最后一只信鸽了,我们是成都分舵最后的密谍,大火就要烧来了,我们出不去了。永别了,殿下!楚国万岁!逐寇军万岁!”
刘枫攥紧了字条,心头像是梗着一块烧红的碳。他看到了整个城市在黑夜中燃烧,无数人在火海中挣扎、哀嚎……最后的勇士蘸着血一笔一划完成最后的使命,洁白的信鸽腾空而起,带着不屈的英灵一起飞向远方。
太狠了!鄂尔兰,你真是太狠了!
益州最大最富庶的城市,十五万最精锐,最忠诚的常胜营战士,四十五万无辜的平民百姓——付之一炬,灰飞湮灭,为了你的野心。
“你,该死啊!”楚王殿下含着泪说出了三个字。
靖乾元年三月十九日,本已陷入胶着的战争发生了一次转机。大狄官方发布的消息称:“复国叛军攻入成都,察合津大汗乌良哈死战不屈,毅然焚城与敌皆亡,八王子鄂尔兰继承先汗遗志,收拢残部,誓灭叛军报仇雪恨。复国叛军伤亡惨重,折损过半,远遁而走,退守巴郡……”
不知真假,宫中传言皇帝海天又一次龙颜大怒,把一向循规蹈矩的太子乾昊训得跟三孙子似的,“你自己说,人家儿子咋一个比一个厉害?就你这小兔崽子没出息……”
太子殿下跪在地上浑身冷汗,委屈地想:父皇啊,您老气糊涂了吧?刘枫也罢了,鄂尔兰可是害死了亲爹,这出息也未免太大了,我敢有么我?
同一日,大华复国军却另有说法:“成都之战大胜,大华皇帝陛下手刃察合津大汗乌良哈,拆毁都城成都,鞑酋孤子落荒而逃,王师凯旋巴郡。号召益州百姓顺从天意,踊跃投军,争取早日收复河山,天下重光……”
天下人正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谁赢了?第二天,又有另一则消息传来,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疑惑:“逐寇忠勇联军十八万,大举进犯察合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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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乾元年三月二十日,逐寇忠勇联军浩浩荡荡越过边界线,十八万大军冲入了益州牂柯郡。
察合津在牂柯郡这个与两支义军接壤的大郡足足布置了二十万白衣军。分别驻扎在都梦,句町,毋敛三县,三座县城平行分布,犄角相连,组成一条纵横六百里的防线。沿途广筑烽火,一处遇袭,援军一昼夜便可赶至,像一条巨蟒般倒卷过来,将来敌团团包围蚕食吞尽。
负责防线的是白衣军镇南督帅婆伊洛,他多次在不同场合吹嘘过这条防线,称其“攻守兼备,固若金汤”。楚王刘枫听闻后嗤之以鼻,“巨蟒?蚯蚓而已。”
三天前,婆伊洛收到前线军报,驻扎在广郁的逐寇军奋威营有动静,正在收拢力量,伐木进城,挖深壕沟,似乎正在积极备战——而且是防守战。
婆伊洛有些纳闷,我没打算进攻啊,你在防备谁呢?
下午,又有情报送来,交趾郡的忠勇军突然集结了全部力量,倾巢出动,快速向广郁县方向挺进。
内讧了?!婆伊洛又惊又喜。半日之后,忠勇军主、宗帅江梦岚的一封投诚信证实了他的猜测。口口声声:“身无寸功不敢妄投,愿以广郁一城谨为觐见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