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辞奔了过来,说道:“另一部吐蕃追兵来了,我们人困马乏再无战力迎战新的敌军,薛郎赶紧向南突围!”
薛崇训低头看了一看手里又缺口又卷的横刀,破损严重,他便顺手丢在地上,伸手在腰间拔出另一把刀来,那是他从吐蕃王帐撤退时地上捡的,可惜没有时间找那把宝刀。
“怎么突围?”薛崇训伸手抹了一把脸,直起腰四下一看四面都是吐蕃兵,早就纠缠在一起了……这么跑等于是阵中溃败,被掩杀之下起码要损失八九成的兵力。
殷辞轻轻踢了一下马腹上前几步,在薛崇训的面前低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薛郎能出去,就算咱们神策军全部阵亡早就杀回本了,过不了几天您又能率十万铁骑出战报仇……”
薛崇训左右看了看,只见张五郎李逵勇等不少心腹将帅都看着自己,张五郎道:“咱们披上这身甲迟早就有这么一天,如今战绩赫赫已无遗憾,家中尚有兄弟照料老母,薛郎到时候给个追封关照一下兄弟妻女便可。我愿留下来与犬戎决一死战,薛郎不用管咱们切勿妇人之仁,速速突围!”
薛崇训的脑中一片空白,但意识到飞虎团神策军是他辛辛苦苦多年培养起来的嫡系武力,个个忠心耿耿铁了心跟他混的。他都快三十岁了,如果此时把核心实力丢个精光,那样的挫折真是容易让人心灰意冷。
“不如一块儿杀他个痛快,我敢保证吐蕃要吃掉咱们起码要付出几倍的伤亡!”薛崇训握紧刀柄。
“薛郎!”殷辞正色劝道,“昔日汉高祖数次被围山穷水尽也能东山再起,成大事该舍就舍!咱们追随薛郎心甘情愿,在主公危急之时以身报效不过分内之事,绝无怨言!”
……就在这时,薛崇训忽然抬头向东南方看了过去,众将见状也纷纷回头。只见远处的上坡上出现了一排抗旗的人马,远远的只能看见人影看不仔细,所以大家都意外地瞅着没有说话……很奇怪,背后哪里来的军队?如果吐蕃兵这种时候出现在背后,那也不用突围了,全部人都铁板钉钉死定了;如果是唐军,哪里来的唐军?如果从陇右各镇临时聚集点人马顶什么用?
“大唐的骑兵!”这时忽然一个人高喊道。一声喊仿佛是提醒了众人,薛崇训身边又有人说道:“确实是唐军,看那旗帜,吐蕃兵不用那种旗帜。”太远了看不清字,但形状还是能看个大概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远处的山野上出现了更多的人马,没过一会儿就漫山遍野地涌进视线中。
待前头的那些人马靠得近些了,战场上的人们总算看见了那闪闪发光的明光甲,还有各式唐制兵刃在空中舞动。神策军将士顿时欢呼如雷,大喊道:“大唐的援兵来了!”
潮水缓缓靠近,距离一里多地的时候前锋就发动了冲击,无数的铁骑挥舞着兵器在草地上飞奔。围困神策军的吐蕃兵还没接敌,军心就仿佛在转瞬之间崩溃。援兵冲锋至战场便疯狂地砍杀,吐蕃军败绩立现,如蚁群一样向北逃窜。
神策军东南面的吐蕃军败退,很快援兵就接应到过来了。这时只见旌旗飞扬中一员陌生的儒将策马出列,大喊道:“河西节度使杜暹率军来援!”
薛崇训等人也迎了过去,他又喜又意外地问道:“杜使君是如何到此的……还带来这么些人。”
只见那杜暹三十多岁的年纪,须发飘逸,面白而方正,使得他身作盔甲也有一股子儒雅之气。他见到正中说话的薛崇训便抱拳道:“在下月前从安西都护府调任河西节度使,奉命聚拢河西等地兵力到鄯州集结,正走在半道上就闻讯晋王为防止犬戎和吐谷浑结盟亲率一万余骑出关,又得到军令尽快赶到陇右增援,遂奉命前往。我思量之下王爷兵少恐有闪失,便把辎重弃在沿途州郡中,轻骑驰援,就算如此也花了六七日,来迟了请王爷治罪!”
“没迟,来得实在是恰到好处!”薛崇训哈哈大笑,“不过也真是太恰到好处,稍稍来迟咱们就玩完了。”
杜暹忙执礼道:“汗颜之至。”
薛崇训眺望着密密麻麻的人马问道:“带来了多少援兵?”
“约三万骑,因为有些步军缺马,为了加速赶路就留在后面了,又从鄯州的行军参赞王少伯那里授权得到了陇右骑兵数千,遂一并带来了。”
薛崇训道:“北边又来了大批敌军,刚才我身陷重围也没机会派人去探明人数,交给你了。”
杜暹忙应道,“王爷放心,新来的敌兵交给咱们就成。”
薛崇训点点头喊道:“传令,神策军撤退休整,此役兵权授河西节度使杜暹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