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振威给三千六百料的船命名吗?”李思业淡淡道:“只怕军中的弟兄们不肯!”
这时,船舱里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晁虎庞大的身躯从黑暗中蓦地闪出:“禀报大将军!码头那边有人要求见大将军,他说他姓蒲,是大将军的老熟人。”
不用说,这一定是孟尝公子蒲寿庚来了,只别一年,蒲寿庚的身躯便膨胀了许多,不过他的家产听说倒是缩水不少,不知两者是否有关联。
蒲寿庚正低头,在码头上来回徘徊,他特地从泉州过来,准备去益都拜访李思业,不料刚下船便得知,他想拜访的人就在眼前,兴奋却略略有些不安,准备路上想的说词,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想妥,还得天衣无缝,实在让他大费心思。马铃声响,故人已到眼前,两人目光碰撞,一年多的恩怨纠葛却在相视一笑中了然无踪。
“蒲兄是来做生意还是专程拜访思业,亦或两者皆有?”李思业飞身下马,笑语先至。
“上次之事,蒲家被宋国皇帝所逼,迫不得已,望大将军莫怪。”蒲寿庚突然觉得自己所想都是多余,还不如坦诚直言,又道:“此次前来,是想和大将军商量一下,看还有没有合作机会。”
“上次受损的是蒲家,还有琉求,思业反倒捡个大便宜,况且蒲公子在临安还有救命之恩,只要不是让我割土裂疆,只要双方皆有利,都可以商量。”
蒲寿庚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弯刀,鞘为名贵蛟龙皮,鞘上串满珠翠,在阳光的直射下熠熠生辉,刀柄端又镶有一颗拇指大钻石,在刀柄微微转动的刹那,一道夺人魂魄的光芒闪出,竟让人眼睛都睁不开来,他双手将此刀捧上,道:“此刀是我从大食所得,是我的一点心意,献给大将军。”
李思业也不客气,径直接过弯刀,把玩片刻笑道:“我正要制定律法禁止山东官员接受商人馈赠,你倒先来了,还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的,可赶在九月前送来,莫让我以后光看流口水。”
蒲寿庚也哈哈一笑道:“我的船上还有二个美貌的胡女,尚是处女,若大将军想要,小弟倒可奉上。”
李思业突然想到了耶律信,便笑道:“孟尝公子有心,思业便受了,不过却不是我要,蒲公子回去之时可否先去一趟辽阳,把二名胡女送给我的一名手下。”
“大将军说的可是耶律将军?若是的话,今天我要谈的事,有一件却是和他有关。”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莱州港口官署,这是一排石屋,里面陈设简陋,但所需纸笔都有。二人坐下后,蒲寿庚便直接说道:“说正事之前,我想先讲件事,我父亲不久前已经去世,现在蒲家生意由我作主。”
李思业讶道:“令尊正当妙龄,去年我还见过他,身体尚十分硬朗,如何说去就去了?”
蒲寿庚眼里闪过一抹仇恨,声音低沉道:“一切蒙宋国皇帝所赐,家父被抓进大理寺半月,出来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挣扎了大半年,还是去了,遗言不准我们再提建国之事。”
片刻,又挺直腰道:“所以我和大哥就决定还是专心贸易,上月大哥从大食带回二百多匹阿拉伯牡马,本是日本九州一豪门所定,不料刚刚得知,该人已被天皇灭门,这马便没了买主,我知道大将军刚取了辽东,就想问问,这批马大将军可想要?如果想要的话,现在它们就在港口。”
李思业心中大喜,阿拉伯马,那可是马中贵族,遗传性极强,若得它改良蒙古马,振威军的骑兵战力必将大大提高,但他眼一瞥,却见蒲寿庚面有得色,心中微微一笑,又不动声色问道:“那蒲家主想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蒲寿庚见李思业反应平淡,心中失望之极,又见李思业问另外一事,只得强打精神道:“说起来,还不好意思开口,我蒲家有一批旧海船,可改装成战船,约五十艘,从三千料到一万料不止,六成新,我已经造一批新船,便想把它们处理,不知大将军可想要?”
李思业叹口气,面色为难地道:“我刚得辽东、琉求,要花钱的地方太多,我又打算自己造新船,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发展重心还在陆地上,还暂时考虑不到那么远,再说山东内战刚结束,人口凋零,几乎没有什么水手,我要那么多船谁来驾驶?”
第四章 蒲家再来(下)
蒲寿庚听出些门路,急道“如果大将军是担心没人驾驶的话,我可每艘船再奉送三十名水手。”
李思业站起身来,眉头紧锁,背着手慢慢考虑,最后才勉强道:“上次蒲公子救我一命,我也没有报答,又白得了琉求,也罢!我李思业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就帮蒲公子这一次,不过我还有三个小小的要求。”
蒲寿庚见李思业答应,心中大喜,他其实也并未说实话,宋国皇帝赵昀因愧疚其父之死,便答应封其兄为福建招抚使,条件是捐二十万两白银,但蒲家却凑不出这笔现钱,正好他手中有批淘汰下来的旧船,便打上李思业的主意,他急道:“大将请说条件!”
李思业又取出那刀把玩半天,才缓缓道:“第一:这批船按旧船市价再降四成,且要到我莱州交货;第二:把其中十艘小料船替我改装成战船,当然价格也要减半;第三:凡是生意都要送些添头,那二百匹阿拉伯马就作为添头送我,如何?”又知自己还价太狠,便笑道:“正好我也想发展民间的海上贸易,若蒲公子有兴趣,我就批你为第一号商家,这样可行?”
蒲寿庚思索了片刻,那二百匹马自己也收过定金,亏得不算大,旧船的价格虽然被压得狠了一点,但如果在宋国卖,却不可能一下拿到这么银子,宋国皇帝又只给他一个月时间,不接受这官职又是欺君之罪,蒲寿庚只觉自己仿佛钻进了绳套,眼看绳子越来越紧,喘不过气来,偏偏这李思业趁人之危,手握绳子却漫天要价,那眼神,仿佛不答应,他就拍拍屁股走人,蒲寿庚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窒息,神思模糊,眼下情形已经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