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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后,方应物不由得感慨万分,官场之中,利益纠葛实在是千头万绪,一不注意就能发现一条线头。

聪明人说话真的很省力气,不用明言就有了默契……

却说刘吉不急不慌,一直等到方应物再抬起头,才饮了口茶,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在翰林公宴上,老夫偶然听说,你父亲曾经在翰林院中为你求亲?可曾有人选?”

方应物不假思索,坚决果断地答道:“没有!”

刘棉花笑眯眯的,摆出长辈架子道:“你如今只怕也是炙手可热的少年郎,不知有多少家愿意结亲。老夫比你多活了几十岁,论人情世故确实比你多见识过一些,如今却有几分婚事心得说与你听。”

方应物相当好奇,以刘棉花的实用主义性格,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难道刘大学士要对自己说“老夫是宰辅大学士,论权势地位几乎能秒杀所有人,给你功名富贵轻而易举,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见刘吉轻轻咳嗽一声,谆谆教诲道:“这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是看对方人品,讲究性格契合、性情相投……”

方应物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地愕然不已,这种很务虚的话真是刘棉花说出来的?

又见刘吉手臂一挥,语气加重了几分,“寻求亲事时,不要看重女方的门户、钱财、权势、官爵、名声、相貌这些东西,太俗气了!要讲一个心字!”

方应物目瞪口呆,刘棉花难道今天吃错了药?

按刘大学士的意思,结婚找老婆,不用看任何物质条件,要讲究精神和心灵……若是别人说这些话,方应物不奇怪,但从刘棉花嘴里说出来,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奇诡感觉。

刘吉神色依旧如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淡然地抬手道:“老夫言尽于此,你回去仔细想想罢!”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谜底

从刘府出来,方应物还是没想明白刘吉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了,拖一天是一天,形势迟早会明朗化。不过与自己的婚事比较起来,方应物觉得父亲的前途更重要一些,或者说更值得他关注。

无论如何,至少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还挺吃香,预计婚事不会太差,无非是选择问题而已。有自己的“眼光”在,找老泰山不会撞上仆街,但父亲的前途可就有些莫测了,不确定性更大一些。

到了家后,方应物没有回自己的西院,向门子打听过后,便去了东院书房寻找父亲,旁敲侧击地询问道:“父亲大人与那谢迁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心结?有人拿你们二位对比过么?”

方应物已经从大学士刘吉处得知了内幕,但仍来询问父亲,主要是为了与刘棉花的话互相对照,同时对刘棉花所言进行核实。古人云兼听则明,多长几个心眼没错。

方清之正襟危坐,放下书本,盯了方应物片刻,才开口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且认真读书备考去,明年春闱才是要紧大事,这些事情不该由你胡思乱想。”

父亲居然还不肯承认或者坦白直说?方应物暗暗叹口气,父亲与谢迁之间明明有内幕,但却不肯明言,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碍于君子身份和脸面,在自己面前不想谈论这些罢?这种心态,就是君子耻于谈利也。

方应物忽然意识到,不止是父亲,只怕很多正人君子都是这种心态。因为他们是君子,所以嘴上不谈功利,只谈道义。若涉及到不上台面的事情又实在扯不上道义时,最多也就是暗示几句。

而刘棉花则不相同,他可以毫无顾忌,把争名夺利的事情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事说,并不觉得这是羞耻事情。当然,想让刘棉花言所欲言不加遮掩,前提是彼此关系熟到了方应物这个地步。

方应物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比较一番,发现自己还是与刘棉花说话比较爽快……作为从礼崩乐坏年代穿越过来的人士,还带有上辈子烙印的方应物虽不算恶人,但确实是比较习惯于和刘棉花打交道。让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士耻于谈利,太不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