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页(1 / 2)

“日前陛下召老夫入宫奏对,曾提及费鹅湖,似有起复之意。此人乃是前朝老臣,由成化至今,已历四朝,阅历极丰,尤擅权谋之道。若是此人起复,倒是颇为可虑,不过,四朝元老的名头,即是助力,亦是牵绊,他未必敢于将一世清名拿出一搏。”

刘同寿的本意是想问点参考意见,以作借鉴。张孚敬却误会了,以为弟子问英雄谱,是打算有针对性的制订策略,确认威胁程度。这种事,他这个做老师的自是当仁不让,当下抖擞精神,将满朝大臣,一一点了个遍。

李时、夏言、顾鼎臣,许赞,这些当红的;如费宏和翟銮这种,已经致仕,有希望起复的;再加上一些目前不在京城,但潜力巨大的,这里面就包括了目前还在南京的严嵩。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对任何一个有志于朝堂的人来说,张孚敬的见识都贵不可言。有着在内阁近十年的经历,他对嘉靖朝政坛的了解极为透彻,遍数天下,能在这方面出其右者,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在某种程度上,他差不多预测出了今后二十年,政坛巅峰的变迁。

当然,老张不是神棍,没有后世带来的见识,他的预测是有偏差的。比如严嵩和夏言的关系,他就是以同气连枝的党羽来评估的。

严、夏二人既是同乡,还有一层师生关系,在这个时代,这就算是相当铁的关系了。事实上,两人走的确实也很近,尽管他们的关系有些尴尬。严嵩是老师,夏言是学生,但后者却居于高位。

当然,这点尴尬并不算多大妨碍。张孚敬认为,夏言入阁后,肯定要引奥援帮衬,严嵩的可能性相当高。有了这层关系,只要他日后不被夏言连累到,入阁拜相,自是水到渠成。

而刘同寿心知肚明,这俩人后来反目成仇,夏言甚至可以算是死在了严嵩手上。可这种事,谁又能提前预测出来呢?也只能慨叹政坛波诡云谲,变幻莫测了。

历数了这么多人物,刘同寿却没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归纳张孚敬的观点,面对嘉靖的要求,无非只有三种策略:顺从、抗拒、阳奉阴违。

张孚敬所做的,就算是委婉的抗拒;夏言可能做的,是阳奉阴违,他很可能表面顺从,实际上却采取其他对策,搞事来分散嘉靖的注意力;而张孚敬没有直接点名,但刘同寿却心知肚明的,就是严嵩全盘接受的策略。

以先知者的眼光,按时间顺序来看,嘉靖朝的政坛脉络,一目了然。从抗拒,到阳奉阴违,最后全面顺从,嘉靖帝与外朝的斗争,获得了全面的胜利,尽管这胜利并不能持续太久。

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会发生的现象。

让刘同寿犯愁的是,他要如何抉择呢?涉及到历史的必然性,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啊!

好在,他有个好老师。

“同寿,你要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如果将圣眷和回报比喻成赚钱和花钱,这件事就很容易说明了。抗拒者,属于有出无进,就算前期有些积累,迟早也会败得一干二净;阳奉阴违者,象是不务正业,专事赌博,运气好的时候,能维持有进有出的局面,但一旦运气变差,或者赌场有人捣鬼,那么……”

“顺从,就是老老实实的种田做生意,有进有出,最为牢靠。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种田有旱涝之虞,经商更是前途莫测,随便一个小意外,就可能打破你长久以来经营出的局面。”

“以上诸法,风险各有不同,但无论哪个,都不能保证天长地久。这还是仅仅考虑与皇上的关系,如果再把朝局考虑进去,那就更加难有保障了。”

“然而,同寿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有点石成金之术!”

“没有进项、赌博输了、种田颗粒无收,做生意赔了,对别人是致命伤,对你来说却不是,因为你能无中生有,变钱出来。无论怎么亏空,你都有法子补上!这,才是老夫很早以前,就看好你的原因。”

老师,你干脆就直说,我有金手指算了……但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从历史上,嘉靖朝的几大权臣的收场来看,老师说的还真不错。

老师自己不用说;夏言的解决那是之相当惨烈,赌博的人,不是大输就是大赢,正应了老师的比喻;严嵩失圣眷,则是因为几个小意外,累计起来之后,成了致命伤。他的下场也很惨,不过那不是嘉靖本身的意思,而是他的政敌们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