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桃树下,石桌旁正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面上带笑似在说着什么,说到了兴处便杯盏轻碰,言笑晏晏。
魂厉认得,那其中一人便是他自己。只是,眼前浮现的幻术不知为何使得人物面目很是模糊不清。
画面轮转,眼前重现的,有在夜里赏月的情景,有一同醉倒在树下的情景。或是高声交谈,或是轻声低语,只是看着便会觉得,这两人的感情真是好。
魂厉的眸底忽然划过厉色,他扬手便要震碎这个幻境。但那个方才不见了的胖乎乎孩子却跳了出来,抱住魂厉的那只胳膊,几乎整个身体都挂在了魂厉身上。他跳着脚叫着:“哎呀不能破,破了之后小蕖会受伤的~”
魂厉的手一僵,喃喃:“小蕖?”
“是啊是啊,这幻阵是小蕖为了不忘记从前的事情而设下的,每天看完了都很难过,破阵的事儿从前瓦干过,小蕖受桑了不说,还足足有两百年都不理瓦呢~”都快委屈死了。
正僵持间,画面再度变化。
昏暗的天空,落锁的大门,完全丧失了君子风度的喊叫。沙哑的疲惫的焦急的,随着他每一次的喊声,他都会忍不住地咳嗽,鲜血顺着唇角蜿蜒。
“爹,你快放我出去。小湛他在等我,放我出去——”
“够了,木文蕖,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那商家大小姐既然又看上了你,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迎娶她。别想着和那个废物折腾,只要你能哄得商家小姐襄助爹这一脉子弟争取家主之位,爹就不计较你这次的私逃!”
“爹,开门,开门!!”
“够了,你也甭想着找那个本家废物了。趁早死了这份心吧,那个祸害已经死了。”
“死……了……”门内的人怔怔地站着,反反复复,呢喃着那个不详的字眼。片刻后猛然惊醒,大力地拍门,那张抚琴的手尽是斑斑血痕,“爹,爹你说什么?!爹你说谁死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木文湛。听说今儿个一早在护城河里发现了那个废物的尸体,哼,堂堂家主怕丢了颜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非说自己儿子是出游了。真当所有人是傻子不成,那脸虽然都烂了,但一眼还是能看出来是那个废物。自欺欺人,真是可笑至极!”
“死了,死了……不,爹,你放我出去,他一定还没有死,他一定还在等我……爹,你就让我出去吧,爹……”
“哼,冥顽不灵。”门外传来冷哼声,也不理会门内悲戚的声音,转身离开。
面容憔悴仿佛正在重病中的青年男子跪坐在桃树下,眸光死寂,面上那些激烈的情绪仿佛也随着眼中弥漫的大片灰黑而湮灭。
“阿蕖……”魂厉的唇无声开合,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是你,对不对……吹嫣,是你对不对?”幻境之中,木文蕖的声音沙哑颤抖,如同泣血。
吹……嫣……魂厉蹙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公子再说什么,吹嫣不懂。”干净的屋子里走出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一身雪色的衣裳。她也不嫌地面脏乱,直接跪坐在地上,素手执着一块丝帕,轻轻地拭去男子唇角的鲜血。
“啪!”女子的手被挥开,男子用着亮得惊人的眼睛直视着眼前芳华正好的少女,一字一句道:“为、何?”
“为何?”少女眯起杏眸,随手将沾了血的丝帕丢开,樱唇微翘,柔声道:“公子问吹嫣,为何?是啊,为何。为何吹嫣会泄漏公子要随着湛公子离开的事情呢?”少女咯咯轻笑道,“那得问问公子了~”
“我,自认待你不薄。”木文蕖闭上眼睛,喘息着艰难道。
“幼年吹嫣遭逢大难,是公子出手相帮。”吹嫣敛眸微笑,笑容甜美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过往,“吹嫣喜欢公子,也希望公子能够一生安乐无忧,哪怕与公子相伴的不是吹嫣。可是……”少女的面容变得忧郁起来,“可是公子怎么能被那个人所迷惑呢,吹嫣,吹嫣怎么能够到头来输给一个男人呢……”
后面的话变得模糊,幻境亦随着有些支离,待得幻境重新恢复之后,已是一片烈火之中。